若眼神是刀劍是箭矢該多好,那樣的話,她一定要將這惡魔紮成篩子!
對她這般諷刺,白澤一貫的沒有氣怒之色,他淡然地受著她的目光,徑直進了洞去。
看見他來,病患們——無論是在床上的或是地上的,都好像被人牽製著的木偶一樣,齊刷刷全都歇了之前的動作,而改為手腳並用如等待喂食的狗那般乖巧地趴伏著,仰起頭,目光像是糊了魚膠,牢牢地粘在他身上。有人“咕咚”一聲吞了口口水,有人喉嚨裏發出“嗚嚕嚕”的聲響。
這一時刻,沒人再躁動不安,也看不見作為人的尊嚴,整個洞窟裏唯餘祈求、渴盼以及求生的狂熱欲念和哀憐。
而白澤,眼裏竟然含著悲憫的光,蹲下 身去,摸了摸一個病患的頭,指示跟來的藥童打開一個罐子,取了紅色的藥丸分給這些人服下。
所有病患如溺水的人終於抓住了能夠救命的浮木,也如饑餓已久的狗終於叼到了主人扔下的一塊骨頭,隻不過一粒藥丸,都吞咽得如同神佛恩賜的仙丹玉露。
不消片刻,躁動平息,所有病患安靜得如同熟睡中的嬰兒,或蒼白或蠟黃的臉上泛出了淡淡的紅暈。
一直呆立在旁的醫士藥童像是突然從僵化中活了過來似的,紛紛湧上前去,扶病人上床,給他們擦臉、換衣裳,整理床鋪,清洗地上的血跡。所有動作井然有序,像是已做過了無數遍一樣。
紫蘇冷眼旁觀。
白澤似乎感應到了她的目光,回過頭來,如琉璃般淡色的眸子閃過一絲自得的笑,開口時,語調仍是那般舒緩從容:“這些人早已病入膏肓,若沒有我的救治,他們離死不過一寸的距離。本座既然救了他們,依照‘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義準則,他們是不是該報答於我?”
“你想他們怎麼報答呢?”
“自然有他們的用處。”
紫蘇直直逼視著他,擒住他的眼:“什麼用處?千裏迢迢把這些人送來這深山野穀,治好他們的病,卻又給他們種蠱,祭司如此操控,究竟意欲何為?”
白澤淺笑不語。
“我曾聽說,很久很久以前,且蘭族有蠱師培植人蠱。人蠱非常可怕,可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狀如雄獅猛虎,徒手便可將人撕成幾瓣,武力值相當驚人,說是以一敵百也毫不為過。祭司該不會是拿這些人做人蠱吧?”
白澤眸光一動,仍是淺淺而笑:“人蠱?葉姑娘還真是博聞強識。沒錯,中古之時,我且蘭確曾有過人蠱。但那已是失傳的技藝,你以為,本座有那本事複活?若真是如此,本座倒要感激姑娘的抬愛了。”言語中竟有幾分謔笑的成分。
紫蘇心頭頓起嫌惡,轉開眼不再對著他。
白澤隻道:“葉姑娘憑什麼篤定是本座在操控這些人呢?本座隻會治病不會種蠱。”
紫蘇一默,又將目光轉了回來:“哦?這些病人不是祭司你去找來的嗎?敢情你還有合作者?你把這些人治好以後再送到你的合作者手中?”
白澤頷首,似乎這是個並不需要刻意隱瞞的事件。
紫蘇沉默了下來。
隔了好一晌,大概是對她的沉默感到奇怪,白澤自己又開了口:“葉姑娘不問本座合作者是誰嗎?”
紫蘇冷笑了:“我想說的是,我不管你的合作者是誰,我隻知道我不想做你們的幫凶!”言罷,甩手出了洞窟。
她沒那本事把這些病人救出去,所以她再不會給他們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