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火光衝天(2 / 2)

紫蘇一愣,意識到這動作帶了點親昵,忙道:“多謝,我自己……”

“手抬得起來嗎?”高濬沉著臉,語氣有些冷。

紫蘇眼珠一轉,瞥見莊嶠和赭衣人已走到前麵去,麵具後的臉一熱,張嘴接了那藥丸。

藥丸自是入口即化的,她包在嘴裏抿了幾個數便吞了下去,突聽頭頂一聲低低的笑,心裏愈加窘迫,害怕他再來如頭先出墓穴時那般攬住她走,彼時是情勢所迫,事急從權,如今她已緩過一口氣來,到底是男女授受不親,當保持距離少生事端,便悶了頭往前疾跑。

高濬在後,眼見她如一隻受驚的兔子般越跑越快,心情忽而如春花綻放,想要咧嘴大笑,無奈臉上鐵麵不允,剛扯了個嘴角,便如繃到一堵牆,生生受阻。

方才衝進石屋去看到她的那一瞬,那場麵帶給他的震驚至今仍在他心頭縈繞。看當時情形,必是白澤要引她“雙修”那春生咒。他知道這女人足夠機警膽大,可仍沒想到在那般情勢下,她竟也能一刀刺中白澤。

這女人,也怪讓人……心疼的……

時近仲秋,空中並無月輪,隻有兩三星鬥,孤冷晦暗,但地上的熊熊烈火卻將那厚積的灰雲照得通紅亮堂,如在白晝。

紫蘇辨清楚了他們奔跑的去向,是斜坡下那片冒著毒霧的樹林子。

她回身問高濬:“你們從樹林裏進來的?”

“對,我們怎麼進來的,還怎麼出去。”高濬的眼裏映著火光,像是兩盞燈。

那峭壁上的出口距離起火的洞窟較近,抬目望去,那火便似一條巨龍,從洞中衝天而出,烈焰洶洶,勢不可擋。越往前行,那火龍散發的熱氣便熏得人臉上生疼,渾身冒汗,更有一股肉體燃燒的焦臭味直衝鼻端。

樹影重重,人影幢幢,到處都是驚慌亂竄的人,有人提了水桶奔去,有人連滾帶爬地地奔過來,身上猶帶著一簇明晃晃的火苗。呐喊聲,嗚呼哀號聲,劈裏啪啦物件爆裂聲,一時齊發,炸得人耳朵如遭驚雷滾過,轟轟隆隆。

“祭司!快,快去叫祭司啊!”有人高喊。

“祭司在何處?尋不著啊!”有人無奈。

有人忽想起什麼,嘶聲叫道:“祭司尚在墓室內!”

紫蘇等四人從這些呐喊聲裏穿行而過,片刻也不敢停留,待得到達峭壁出口之時,已是一身汗水。

奔襲來此的可不止他們,仆役、醫士、洞窟裏雙腳能夠走動的病人,挨挨擠擠,人頭攢動。火光映照出一張張驚懼的臉。

沒有人再往前走。出口兩邊,雪亮的彎刀如鳥翼般展開,寒光叫人心頭發怵。看不見鐵麵人的表情,隻那一個個鐵麵具森寒、幽冷,令人再不敢靠近一步。

是了,如此非常時刻,守好出口才是重中之重。這裏有太多不欲為人知的秘密,白澤絕不會讓一人活著離開!

高濬狠狠啐了一口,低罵一句:“娘的,愚蠢!”他早該想到這一點的。

莊嶠靠近他,附耳道:“公子莫急,這些人屬下能應付。”說著,當先便往前擠了擠。他和高濬戴著鐵麵具,出口的人隻當是去加入應援的,不會阻攔。而這,正是他的機會。

後麵不斷有人擠入,人潮便似那奔騰的洪水,奈何一堵堅固的堤壩豎立在前,他們隻能止步於此,一遍又一遍地湧動浪花。時已至亥,正是應當入睡之時,但既然這些人得以從火場中逃出來,便沒有打算再回去。

站在出口正中一鐵麵人雙腳分站,穩如鐵塔,而氣勢迫人,他高聲喊道:“都散到空地去!爾等就算出了這門,也是死路一條!”

他說得沒錯,出了這門,林子裏的毒煙和毒蛇毒蟲也會叫這些人死無葬身之地。

可惜沒人聽他的,人總是心存僥幸。

“是赤旺。”高濬盯著那鐵麵人,“此人似乎頗有兩下子……”

“無妨。”莊嶠微微眯了眯眼,“隻要不是白澤。”

忽一聲怪異的“啊”傳來,便有一人裹了一床已然著火的棉被,在人群中左衝右突,如一發火彈,直直射向赤旺。

莊嶠的手隨之抬起,卻被一隻手緊緊攥了住。那手綿軟無力,但依然能感受到堅決的意誌,他回頭,便見紫蘇搖著頭,以口型道:“不可!”

那邊廂,一片驚呼聲中,一道寒芒如紫電閃過,火光煊亮處,一縷血線自棉被下噴濺而出。下一瞬,棉被如蝴蝶之翼,頓頓一個撲扇便即趴伏在地,中間拱起一截,如蝴蝶之身,不辨麵目。

紫蘇曉得莊嶠之能,雖不知那赭衣人武藝如何,但他既已跟著蹚了這趟渾水,想來該是不弱的;要從這裏出去,必得備足驅蟲粉和解毒的藥物,高濬他們仨或許已有準備。但是,她和高濬一個肩頭受傷,一個失了內力,和這些鐵麵人對戰不僅討不到好,還會成為拖累。她葉紫蘇不做別人的絆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