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我是啾啾(2 / 2)

言及此,心頭的某一根神經似被觸碰到了,令她生了無端的惆悵,連才剛放進嘴裏的一片魚肉都失了鮮美的滋味。

她垂了眼,手中串魚肉的木條無意識地在地上劃拉來劃拉去。

高濬看著她,好一時都沒有說話。一是因為她這番言論,二是因為她這樣突然的、來不及掩飾的黯然神傷。

相處時日不多,但他已然清楚,她至今未定親事絕不是因為什麼“內無好性情,外無好相貌”,那是因為什麼呢?是因為某人未能和她一心一意?這樣高致的人物都能辜負,是眼瞎了嗎?

腦中忽然便湧現出碼頭上遇見的那男人和在珍州大街上獨行的那少年來,他心裏不由得哼了一聲。

他又挑出一塊魚肉來遞到紫蘇麵前,端凝了神色,一本正經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姑娘所言令高某豁然開朗。這一塊肉可是高某特意感激姑娘的,您可一定得賞臉。”

他這般拿腔作勢,紫蘇“噗”一聲給逗笑了,心頭霧霾隨之一掃而空,又因意識到自己不該隨便在人前顯露心緒而赧顏。也得虧她戴著麵具,對麵的人看不見她已然微紅的臉。

三人吃過一頓魚肉餐,高濬躲到一塊石頭後去,綰了頭發,重新穿上已被烘幹的裏褲,然後從懷裏拿出玉笛來,對莊嶠道:“你先去找那兩匹馬,我和葉姑娘去前麵等你。”言罷,笛挨唇沿,吹起一支輕快的曲子來,恰似雀鳥歡唱。

不多時,空中飛來一隻棕色小雀,兩顆如黑豆般的眼珠將三人瞅了瞅,仿佛覺得應該來個問候似的,啾啾啾啾得叫了幾聲。

高濬拿一片樹葉托了幾粒肉糜喂給雀兒啄食,回頭見紫蘇一臉驚訝,便道:“我就是靠它找到你的。”

“它認得我?”

“隻要你的臉不變,它便認得。”

紫蘇朝那隻小雀張開手掌,見小雀歪著腦袋啾啾兩聲落到她掌中,心裏越發歡喜,點點它的小尖嘴,問道:“公子叫它什麼?”

“啾啾。”

“啾啾?太隨便了吧。”

啾啾的黑豆眼對著她“啾啾啾啾”叫了一串,似乎在說:“不隨便不隨便,一點都不隨便,我本來就是啾啾。”然後,它突然一拍翅膀,撲棱一下飛走了。

紫蘇仰頭目送它越飛越遠,直至變成了一個點消失在雲海間。

與此同時,莊嶠也施展起輕功隨它而去。

“公子是如何想到訓練雀兒的呢?”

高濬笑道:“我自小跟著我娘在銀器行後院裏練習做器物首飾,那時窗前總飛來一隻小雀,日日陪著我,久而久之,我與它便成了知己。”

小小的少年,麵前一桌案的金銀寶石,他在其中埋頭雕琢,偶爾抬頭,窗台一隻小雀,歪著兩顆小黑豆的眼,“啾啾”兩聲和他對話。紫蘇想象著這幅畫麵,心尖都跟著變軟了。

高濬繼續道:“其實天地萬物,各有各的靈性,雀鳥也一樣。後來我就發現,這種棕色的小雀能辨識臉麵,無論人臉馬臉,豬臉牛臉,隻要它見過一次,下次再見必然認得。於是我便和它打商量,啾啾,我倘若我的朋友不見了你能幫我找回來嗎?它說可以啊,沒問題……”

他突然停了下來。

紫蘇覺著奇怪,越過他的肩頭望去,麵具後的臉一下變了。

前方,幾個黑衣蒙麵人踏著肅殺的步伐森森然而至,手中彎刀寒如冰霜。

她回頭,左麵右麵後麵,彎刀鋒刃反射著日頭,光芒刺得人睜不開眼——她與高濬已被包圍了!

高濬低笑:“這幫人還真會挑時候,每次都是在我們吃飽之後才來。依我看,要麼是曲諾那一番動靜起了作用,要麼是那兩個賣身給他們的江湖莽漢被發現了。”

紫蘇將雙手攏入袖中,拈取下銀針:“不都是一家嗎?隻是我萬萬沒想到曲諾竟然能夠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