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濬垂眸,半晌才道:“以後……不準再去冒這樣的險。”
“我也不想啊!”包穀砂已吃完了,紫蘇拿筷子在碗裏畫圈圈,“白澤太強大,我試了幾次都沒能得手。”
高濬心頭一滯,還待要說什麼,卻終究不知從何說起。最後他端起碗,把剩下的一點包穀砂一口喝盡。
莫仰莎的目光在他二人間轉了轉,抿唇淺淺一笑。
紫蘇一門心思都在白澤的刺青上,也沒注意看別人神情如何,又問莫仰莎:“關於曲諾和白澤,你們族裏可有什麼傳聞?”
莫仰莎回神,道:“曲諾祭司身為前國國師,地位尊崇,又德高望重,據說他一生未娶,以且蘭子民為自己的孩兒,後來有一名助他修煉神功的采女給他誕下一子,便是白澤祭司。曲諾祭司死後,白澤祭司由老侯爺撫養長大,他天資聰穎,又是曲諾祭司親生骨肉,便被族中長老推舉為新任祭司。”
“那名采女可還在人世?”
“聽說和曲諾祭司一起死於那場大火了。”
這個“聽說”到底有多少可信?不過,若事實並非如此,這個采女也是斷不可留於世上的。
紫蘇突然好想再去好好看看白澤左臂那個刺青。
高濬笑道:“許三娘如今怕是已到了羅芒穀,不知她會有什麼發現,某甚是期待哩!”
這一夜,誠如莫仰莎所說,並無其他陌生人到來,的確平安無虞。
天亮後,老婆婆終是把那些米粉煮了給幾人吃過,高濬和莫仰莎便要拿銀子感謝她。老婆婆不肯接,拿出紫蘇頭晚給的那銀子來,說是已經給過了。
莫仰莎道:“您要如此,以後莫仰莎都不好意思來叨擾您了。”
紫蘇和高濬也勸。老婆婆隻得收下。
“你有什麼打算?”紫蘇問莫仰莎。
“我預備去遠地,生下孩子,以後,母子倆相依為命。”莫仰莎抱緊了手裏的包袱,低下聲去,“我……自小沒了阿娘,阿爹要養活我們姐弟三人,把我賣給永安侯……我原來也是采女……我服侍了祭司三年,助他修煉出絕世神功……我不想……再任人擺布……”
紫蘇抬首,眼前女子,花信年華,一雙杏眼,並不特別大,卻自有一種有風無風皆自得的柔和寧定,就如一朵花、一片葉,應時而來,應時而落,年年歲歲,自然而然。她不知在男人眼裏,這樣的眼睛是否別有一番嫵媚的風情,但此時此刻她讀懂了,這是一個心有主張的女子,她用自己的方式實踐著對傷害她的男人的反噬。
她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想了想,又把莫仰莎拉回屋去,然後打開自己的包袱,把那些易容的瓶瓶罐罐拿了出來。
“我幫你改變一下容貌吧。”
她動作很快,未過多久,莫仰莎便變成了一個眉梢耷拉,麵皮暗黃,又長滿了斑點的婦人。
莫仰莎看著鏡中的麵容,一時呆怔,竟至於不知該如何開口:“姑娘……”
“我本來想拿一張麵具給你的,可惜都被人看到過了。總之,一個人出門在外諸多不易,你要多加小心,照顧好自己。”紫蘇柔聲道,把那些瓶瓶罐罐和一瓶傷藥都裝進了莫仰莎的包袱裏,“起頭三月是胎兒成長的關鍵時期,你要多加保重。若有什麼不適,一定記得去延醫請藥,耽誤不得。”
“姑娘……”莫仰莎哽咽,握住了紫蘇的手,“姑娘又要去哪裏?是要與吳老板一起嗎?”
紫蘇輕歎口氣,眼睛望向屋外青黑色的山:“我想再進安撫使府殺了夔兀,隻是感覺不太有把握。”
“姑娘千萬別去!”莫仰莎急忙擺手,“你上次進去,是永安侯故意調開了侍衛,現如今,府門仍是大敞,但侍衛已換成了侯爺悄悄養的一批死士,若非許三娘和祭司那樣的高手,休想靠近侯爺,也休想進去了還能出來。”
這正是紫蘇的顧忌。發生了這麼多事,她又從羅芒穀逃了出來,夔兀不可能沒防備。
“我先離開一段日子,以後再回來找仇人報仇。對了莫仰莎,你要去的遠地最好是越遠越好,珍州這裏隻怕是要不太平了。”
莫仰莎點點頭,吞下眼裏的那一股淚意:“我省得。祭司修煉神功,侯爺養死士,而且侯爺有些日子總往聖湖去會見我們族裏幾大部落的長老,還有昨晚姑娘說到的夫人真正的死因,我雖不知他們要做什麼,但想來一定不會是好事。”
紫蘇想說他們是要準備複國,但她終是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