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聲音不大，卻清晰脆甜，是這個年齡該有的天籟童聲。
紫蘇大喜，這是三日來，小女孩吐出的第一個字。
“你說你叫朵？朵什麼？什麼朵？”
“朵……”
紫蘇順著她的目光看去，一朵白雲正掛在軒窗外，又輕又軟，好似一個夢。
“我曉得了，你姓雲名朵，阿朵。”
紫蘇揉揉她的頭，把她的銀花梳收起來。
“好了，阿朵，我們去逛街，買好玩的玩意兒，還有好吃的糖果糕點。”
紫蘇每日給阿朵施針一次，還需要拿一味藥給她吃，身邊沒有現成的，她得去藥堂。
她數了數懷裏的碎銀子，還有爹留給她的唯一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那叫做“蔭蓮根”的藥甚是難得，也不知這點錢夠是不夠。
高濬自去忙他的事了，紫蘇叫上裴勱，一個瘦精精的、名字叫做封小罐的小夥計給他們帶路，四人一起出門。
街上行人熙熙攘攘，摩肩接踵，兩邊各色鋪麵、酒樓、茶肆客來客往，還有擺小攤的，賣茶點的，走江湖跑藝的，吆喝聲此起彼伏。擠在人堆裏，紫蘇心裏有些惆悵：若真打起仗來，這般繁華盛世可還在？
逛了一圈，此地兩家大藥堂，竟都沒有她要的藥。一掌櫃告訴她，蔭蓮根最近缺貨，藥堂裏的存貨都已清空，如今也是一籌莫展。
蔭蓮根長在珍州的大山裏，而江陽靠近珍州，此地藥堂的貨源多半都在那兒。
紫蘇心頭一想，便隱約猜到了藥堂缺貨的原因。
“您通常都在哪家生藥鋪拿貨呢？”
“自然是珍州的蘇納老板家。”掌櫃甚是客氣，“我們也問了，說是今歲蔭蓮根收成不好，僅有的一些都拿到北地京城去了，皇家內苑著緊要呢。”
蘇納？紫蘇冷笑，果然！
那晚她和高濬從密道裏出來，可不正是在蘇納的別業裏嗎？蘇納是白澤一夥的人，好巧不巧的，她一來，蔭蓮根就斷貨，若說這裏頭沒有貓膩，不是特意針對她，她把腦袋砍下來都不信。
“您這裏的蔭蓮根是哪日清空的？都被人買走了嗎？”
“說來也是不巧，就在今兒一早，您要那時來，興許還能勻到一錢。”
追殺他們的人，動作還挺快！
紫蘇看看阿朵，小女孩舔著一個兔子畫糖，神情仍是木木的，卻吃得津津有味。
離開格凸寨以後，雖然一路無虞，但她知道夔兀那邊不會善罷甘休，定會派人暗地裏跟蹤，如此看來，他們是把主意打在阿朵身上了。這恰好也說明，他們的確是威脅過格凸長老。
格凸部會去往何處？會被夔兀等人視為叛逆趕盡殺絕嗎？
“小罐，麻煩你，把裴勱和阿朵帶回鋪子裏，我再去別處看看。”
紫蘇轉向封小罐。小夥計荷包裏永遠裝滿了吃食，抓著一把葵花籽嗑得嘎嘣嘎嘣。
“不行，東家要我跟著你！”小夥計頭搖得似撥浪鼓，“東街有專門的藥材市場，我帶你過去。”
裴勱自然是寸步不離紫蘇的，也道：“紫蘇，我和你一起去。”
“可是，阿朵累了。”紫蘇摸摸阿朵的頭。
哪知阿朵竟然仰起了頭，霧蒙蒙的眼睛瞅著她，繼而抓緊了她的手。
紫蘇一震——好家夥！這女孩不僅聽懂了她的話，還能回應她！
“你的意思是，要跟著姐姐一起去？”
阿朵抓著她的手，瞅著她。
“你點個頭給姐姐看看？”
阿朵靜默了一晌，似乎是在考慮“點頭”這一動作該如何做。紫蘇眨眨眼，正要給她一個示範，她就點了個頭，輕輕的。
紫蘇舒了口氣：“好吧，我明白了，你心裏都是明白的對不對？你這三天故意的不理我們對不對？好吧，你不是故意的，你隻是不習慣和陌生人在一起。放心好了，姐姐會讓你回到以前那個聰明活潑美麗可愛的阿朵。”
她嘮嘮叨叨，反握住阿朵的手，緊緊的。
“咱們回去，不要這裏的藥了。”
跟來的人把蔭蓮根全部買走了，他們以為她會慌亂？
好吧，等我把阿朵送回去再來和你們會會。
“哎呀！我的錢袋……”裴勱突然一聲大叫，兩手撥開身前的人流，拔腳便追了出去，“站住！”
一道褐色的人影在人潮中左衝右突，靈巧得像一隻四處亂竄的老鼠。
紫蘇一愣，瞅準那人一頭鳥窩似的亂發，拖著阿朵就要跟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