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繞啊繞(2 / 2)

封小罐攀住船欄一跳,輕盈靈巧,騰去了另一邊,隨即又“嘎嘎”笑著扮鬼臉。裴勱一拳砸在船欄上,直氣得要吐血,卻又絕不能放棄。一時裏,一個撲,一個跳,引得一眾瞧熱鬧的船夫哄堂大笑。

紫蘇曉得裴勱少年心性,隻怕他受不得這般戲弄會生出其他事來,急得連連搓手,高濬便舉起扇子向莊嶠示意了一下。後者板著臉,走至裴勱身後,伸指一下拎住他,冷冷道:“消停吧,你不是他的對手。”

裴勱一雙拳頭捏得哢哢哢,俊臉鐵青,牙齒打顫,鼻子裏粗氣連連,瞪著封小罐的眼裏有刀又有火。

封小罐已飛到了桅杆上,嘴裏嚼著一塊桂花糕,手搭涼棚東觀西望。半晌,他突然“哧溜”一下滑了下來,大聲道:“哎呀,來了好多船!”

可不是來了好多船!大大小小、密密麻麻,如梭子般疾行而至,將這艘商船圍在了垓心。船上人皆一身縞素,個個神情肅殺,看似在行喪葬之事。

當先一艘大船,船頭置放一口棺材,纏著素白的孝布。棺材左右各站著一人:一男,麵容蒼白,身形傴僂,狀若病癆之鬼;一婦人,雲鬢斜墮,愁鎖春山,素淨的麵容裏卻含淩厲之色。

高濬微牽嘴角,叉手行禮,道是:“謝夫人,右護法,久仰!”

這來的便是蒼梅莊莊主夫人謝玉清和右護法諸葛循了。

紫蘇乍見那棺材之時便心中一沉。令狐隱被“千裏散花”毒死了,夔兀定是把一口黑鍋甩給了高濬,行那“借刀殺人”之計。

怪道出了格凸寨後,除了那搶奪蔭蓮根的寬袍客,追擊他們的人一直沒有什麼大的動靜,原來打的便是這主意!

謝玉清瞥瞥高濬,口中一言不發,卻將一手舉起,向空重重一劈,那船上莊客便如一隻隻雪鷹盡數飛起,直撲商船。

高濬眯眼一笑:“謝夫人真要如此?不問青紅皂白?”

話音一落,便聽船上某處“哢”一聲輕響,便有幾顆圓溜溜的黑球從一口舷窗裏激射而出,向著那群“雪鷹”“砰砰”幾下炸開,登時火花耀目,衝天高的水柱立成一排水牆,將“雪鷹”澆個透濕,如落了湯中的雞,盡都迷了眼,不得已退回自個兒船上。

謝玉清與諸葛循麵色不變,卻一齊縱身而起,向著高濬這向飛來。莊嶠早便扯了裴勱,將他丟進船艙裏,此時恰好出來看見,二話不說,手中利劍唰地出鞘,如流霜飛虹,與謝玉清撞個對著。

與此同時,諸葛循麵前飛來了封小罐。少年仿若一隻身姿輕捷的春燕,隻在他眼前一晃,並不與他揮出的掌風正麵相碰,但卻彎曲了身子鑽進他肚腹以下。諸葛循折身後仰,兩腳飛踢,哪知那小子如有神助,隻輕輕往側旁一閃便避了開去。

高濬撫掌,拿出了玉笛。

紫蘇一見,忙一把按住。

“公子的內傷痊愈了?”她嚴厲道。

前次是有雲翼先渡了真氣,後有雪山冰魄草調養,這才幾日,他又要作踐,紫蘇自然要阻止!

高濬笑意吟吟,按上她的手背,指尖曲起,似有意似無意地撓了撓,溫涼的觸感傳到紫蘇心間,便如一縷遊絲在那裏繞啊繞,繞啊繞……

她趕緊放手。

“公子!你再這樣,找別人醫去,我不管你了!”

“你這麼關心我,我哪還用去找別人?”高濬貼近她,見她像受驚的兔子似的往後避開,一時心情大暢,勾唇輕笑,“放心吧,我如今丹田空空,沒有內力,隻不過嘴實在癢,想和這幫子蠢蛋玩玩。”

那些退回船上的莊客抹了一把臉上的水,作勢再次飛撲,卻聽江上一縷笛音驟然響起,如天際拋了一線極細極韌的絲,鋒銳勝過刀劍寒芒,顫人心魂。頃刻,江流兩邊的樹林上空便升起兩團烏雲。烏雲愈聚愈多,愈聚愈大,宛若潑了墨般,迅速遮沒了湛湛天光。待那烏雲壓上頭頂,伴隨著哇哇的怪叫聲呼嘯而來,才給人看清楚那原來竟是黑沉沉一片烏鴉群!

“這麼多烏鴉!怎麼做到的?”裴勱靠著船艙窗戶瞪大了眼看,完全不可思議。他想起身出去看個究竟,奈何身子被莊嶠點了穴道,完全動彈不得,隻得在心裏問候封小罐和莊嶠的祖宗十八代。

阿朵在他旁邊坐著,盯著那群烏鴉,眼珠沒動,眼皮卻閃了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