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幼稚(2 / 2)

“我是在認真嚴肅地和公子說話,公子怎麼總是這樣?”

“哈哈哈!”男人笑得胸腔震蕩,溫熱又柔軟的嘴唇有意無意地點在紫蘇額頭,那觸感經由皮膚傳到紫蘇心裏,一陣酥麻,“聽聽你說的話,葉紫蘇,這叫——欲、擒、故、縱!”

紫蘇咬牙,麵具後的臉一陣火辣辣。

看來,還是要一針戳了這廝那張嘴才好!

她心裏籌算著,突聽船艙外“砰”一聲巨響,似乎是有人落了水。

兩人俱都一驚,連忙鬆開。

裴勱還是和封小罐打了一架,起因是一盤燒鵝。

那盤燒鵝本是江陽城珍寶鋪的廚子專做來給東家吃的,可是高濬吹笛子引烏鴉來對付蒼梅莊的人費了些體力,此時正在將養,沒胃口吃這樣油膩膩的食物,遂讓裴勱、莊嶠、封小罐三人把它解決了。

莊嶠悶著頭,很快吃完飯便出去了,那盤燒鵝他就沒怎麼動筷。裴勱和封小罐盯著那油汪汪的盤中肉,如兩隻小獸,眼冒綠光,都恨不能一人獨享。莊嶠在時,他寒氣太重,即使一句話不說,單單往那兒一坐,便讓人自覺被約束。現下他一走,兩人便放開了手腳,你來我往地爭搶。

封小罐本不欲和他搶的——這燒鵝他又不是第一次吃,但看他一箸一箸地夾,心裏便有些不服氣:這燒鵝是好吃不錯,廚子的手藝也是該多個人來賞鑒,可是先前蒼梅莊的人來搗亂時這小子慫在船艙裏啥也沒做,憑什麼要多吃?倘若沒這小子,這盤燒鵝就該是他一個人的!如是一想,他便將筷子壓在了被裴勱的筷子夾住的一塊鵝肉上。

來得正好!裴勱等的就是這一刻。不過他使了點小心機:但凡他看中一塊鵝肉將筷子伸出去而被封小罐搶了先時,他假意使力掙了一下,而後又假意搶不過他鬆了筷子。他斜睨著封小罐越來越得意又越來越輕蔑的神情,心裏陣陣冷笑。

終於,封小罐已吃得滿嘴流油了,卻仍是搶到了一塊豐厚的鵝脯肉,立時放進嘴裏輕輕咬了一口,然後微眯著眼,做出很享受美味的樣子。說時遲那時快,裴勱陡地揚起手,一碗便給他臉上蓋過去。

封小罐毫無防備,被蓋個正著。接著,他的肚子上也狠狠吃了一記老拳。封小罐這才反應過來,他最恨這種陰損的招數了,於是翻身而起,抱住裴勱便開打。

兩人打得難解難分,桌案被掀翻,板凳四腳朝了天,碗兒、碟兒、盤兒稀裏嘩啦碎了一地,湯湯水水流了一屋。

封小罐一腳踹破了窗子,兩人落進水裏。這便似兩頭水牛,攪得水花四濺,驚得魚兒四散奔逃,彼此摁壓著頭吃了不知幾口水仍不罷休。

高濬道:“我叫劉福把他們撈上來。”——劉福是那個老船夫。

紫蘇看著在水裏死死揪著封小罐的頭發、一臉憤恨扭曲的裴勱,淡淡地道:“你要撈就撈封小罐,裴勱隨他去。”

高濬覷她一眼,曉得她這是生氣了。

眼見得天都黑了,船已往前將兩個少年拋在了後麵。

劉福下水去把倆小子提了上來。倆人直挺挺攤在甲板上,隻有出的氣,沒了進的氣。

莊嶠上去,一腳踢了一個,道:“公子說了,窗戶沒修好,屋子沒收拾幹淨,今晚休想睡覺。還有,封小罐須向裴小公子賠禮道歉,罰三個月月俸。”

封小罐有氣無力地哀嚎幾聲,終是上命難違,爬起來,歪歪倒倒地行了個禮,學那說書先生講話本子裏的腔調,拖長了聲兒道:“小公子大人不記小人過,見諒則個,見諒則個啊——”

見者無不忍俊。

裴勱卻置若罔聞,自去換了衣裳,再回到甲板上吹風,並不去打掃屋子。

紫蘇捧了瓶藥膏走過去,居高臨下看了他片刻,終是默默歎息一聲,蹲下 身去往他臉上的傷處抹藥膏,一邊吹著氣一邊柔聲問:“為何不去打掃屋子?隻是封小罐一個人的事嗎?”

裴勱冷著臉,隔了半晌,才粗聲粗氣道:“他欺負人!”

“他不是賠禮了嗎?又受了罰。三個月的月俸可不是小數目。”

裴勱梗著脖子,依舊是那句話:“他欺負人!”

紫蘇手下一頓,緩了口氣:“在我印象中,二郎可不是這麼小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