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猶豫了一下，終答：“有的。”
“結果如何呢？”
紫蘇仰頭，看那月兒彎彎，笑道：“結果便是我與郡主在這四麵環水之地，共享一輪明月。”
高漪一怔，也仰起頭，夜空無雲，月輪如水。她心有所動，再回過視線來看紫蘇。月色朗照，麵前女子的臉亦清冷皎潔。
“葉姐姐會騎馬嗎？倘若不會，漪漪教你，然後你教我遊水，可好？”
來時，是紫蘇把她從水裏撈出來的，高漪約莫知道她水性不錯。此前，紫蘇得高濬教授騎過一日的馬，若再有機會練習，自然是極好的。可是，蓼花洲到處是水，各小島方圓也沒幾裏地，何來馬？但紫蘇見她一副討好的語氣，加之亦曉得她心情鬱鬱的緣由，實不好掃她的興，遂點頭答應了。
高漪這才展顏，露出一個天真爛漫的笑來。
“那就這麼說定了。等我找到了馬，一定教你。葉姐姐也別忘了哦！”
“那是自然。”
紫蘇淡淡笑著，心頭莫名生出幾許悵惘。但她立時便甩開了，轉身往自己屋子的方向走。
“葉姐姐！”高漪突然又喊她。
紫蘇隻好回過身去，等她把話說完。
“你也別忙著回屋歇著了，時辰還早，不如我們劃一艘小船，去水上賞月吧。”
高漪看著她，兩眼亮閃閃，似乎已然摒棄了先前的抑鬱，這會子來了額外的興致，。
紫蘇看看頭頂的明月，搖了搖頭：“秋夜不比夏日，更深露重，當心著涼，郡主還是早點歇息吧。”
高漪臉上的笑立時變得有些勉強。
“是啊……也對……那……葉姐姐，告辭了。”
高漪在一株木樨樹後回頭，眼看著紫蘇拐進了後院，再轉過身來，隔著一叢竹林，看見高濬雙眼蒙巾在和三個小孩玩捉迷藏的遊戲，世子妃、黑丫白丫、廚娘不知是誰說了一個笑話，笑得前仰後合，老仆柳叔和教書的楊先生坐在另一頭，一邊嗑著瓜子，一邊頭碰頭的不知在說什麼。
她迅速回頭，徑直繞到廚房。
月色清幽，蓼花洲的水麵波光粼粼。
高漪挎著一個小竹籃，踏著月色到了白日裏高濬所乘的小舟前，四周環顧，恰見裴勱在一棵樹腳坐著，不知已有多久。
她眼珠一轉，笑著走上前去。
“月色真美啊！裴公子好興致！”
裴勱呆呆盯著水麵，月光打在他俊秀的臉龐，半明半暗。
高漪挨近他坐了下來，用一把精巧的匕首劃開一個石榴，取下一粒粒形如瑪瑙的果實來，然後碰碰他的胳膊，示意他攤開手掌。
裴勱回頭，少女笑靨如花，眼中似有水波流動。
“多謝郡主。”
似乎受到一種特別的感染，不由自主地，他接過石榴，脖子一仰，一把丟進嘴裏。
高漪自己也吃了幾粒，邊吃邊剝取石榴果實。
她忽然感歎道：“明月當空，正當與心悅之人共賞勝景，裴公子為何獨自一人在此黯然神傷呢？啊，讓我想想……裴公子心悅之人該是葉姐姐吧，可是人家心裏未必如此，是嗎？”
裴勱不意她會說出這番話來，心頭便有些不悅，皺皺眉，嘴裏的石榴霎時變得索然無味了。
“其實，我倆的際遇是一樣的。我也很喜歡一個人，可是他不喜歡我——不！也許他是喜歡的，隻是如我這般的身份令他望而卻步了。”
高漪緊盯著少年的側臉，不放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若裴勱回頭，便可看見她眼裏有一抹光——奇異，乃至詭譎。
“郡主到底要說什麼？”
高漪轉頭看向湖中如浮在水麵的朦朧的小島，笑道：“漪漪曉得有一個詞，叫做‘惺惺相惜’。我是為了喜歡的人而來蓼花洲的，裴公子則是追隨喜歡的人而來蓼花洲的，此可謂異曲同工、殊途同歸。試問，此時此刻，裴公子不是該與漪漪同舟共濟，去贏得心上那人的心嗎？”
裴勱默然不語。俄而，仿似做了某個決定般，他再次將石榴粒丟進嘴裏，任由甜香溢滿唇齒。咽下那口甜汁，他道：“郡主的事是郡主的事，我的事是我的事，沒有什麼相幹。”
此話一出，高漪咯咯嬌笑，待那陣笑聲停止，她起身轉到了裴勱身前，蹲下來，雙手搭在他膝頭，仰望著他的眼睛，道：“裴勱，你真這麼以為嗎？你呀，一時聰明，一時又糊塗。既然我是郡主，靖王最寵愛的小女兒，你的事又怎可能與我不相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