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罷,他便盯著茫茫水上如螞蟻般的行船,唇角一牽,笛膜挨近唇瓣,“嗚”的一聲,笛音顫顫悠悠,低沉而魅惑,仿似一段迷香,香氣隨著水波,粼粼傳入人的耳鼓。
紫蘇兩腳踩起槳輪,小舟在水中轉了半個圈,從一葦蘆花裏探出頭去,大搖大擺地進入黑衣人的視線。
不過隻一瞬,紫蘇眼角瞟見打頭的一艘船朝著這邊調轉了方向,腳下漿輪便飛快地一轉,船身在水麵打了個飄,又沒入白茫茫蘆花深處。
高濬抿唇一笑,停止吹奏,笛音似繚繚水煙,餘韻不絕,直引得一隻土黃色的大鳥從一片蘆花搖曳處飛上了高空,繼而呼扇著大翅膀,慢悠悠地在空中轉圈,仿佛在不耐地嘀咕:“曲子呢?你吹的曲子呢?怎的不吹了?”
紫蘇從未見過這樣奇怪的大家夥,不禁仰頭盯緊了它看,問:“公子認識嗎,這什麼鳥?”
“大麻鳱。蓼花洲的鳥多了!”話音未落,但見蘆花頂端又飛出幾隻大大小小的鳥來,高濬一一指點道,“那隻大個的是蒼鷺,頭上一點綠的是綠頭鴨。那是黑水雞,那是葦鶯。”
鳥兒們盤旋一周,大約是覺得笛音已停,了無樂趣,便紛紛降落了回去。然而不過須臾,它們又重回高空,這次姿態不再優雅,亂哄哄擠作一團。
那邊的岔道口,黑衣人的船如疾飛的箭矢,攜帶著風雷,頭已露,殺氣至。
“往左邊。”高濬道,見紫蘇依言將船一拐,一叢蘆花突出在眼前,將來者遮擋得一絲不見,此時他便跨步上前,將手伸向她,“起來吧,我來踩。”
槳輪船之速本非搖櫓槳楫者可比,然則此船隻有一對槳輪,黑衣人那邊也不隻是一人劃槳,若在開闊的水麵,他二人未必討得了好去,好在蘆葦蕩裏水汊錯綜複雜,七繞八拐的,不過倏忽間,雙方之距已拉開不知凡幾。
“瞧瞧我是怎麼耍猴的!”
腳下飛快轉動,小船劃了出去,雙方打了個照麵。
高濬再猛踩兩腳,小船又鑽進了細密的水道,白花花的蘆葦擋在麵前,逼上來的黑衣人不見了影蹤。
紫蘇一顆心都在嗓子眼,手心裏滿是汗。
“一定是有人給這些殺手通風報信了,不然他們怎麼進來的!”
“不急,先把這些小混蛋解決了再說。”
“我是擔心報信人會透露去世子妃住居的路線,畢竟沿途的蓼花排序太明顯了。”
“未必,因為他們的目的是我們。”
兩人正說著,忽見不遠處的蘆花頂上躍起兩三黑衣人來,被雪白的蘆花一襯,醒目得便似雪中黑炭。
“哎喲,還用起了輕功了!”高濬大笑,“來呀,賊鳥們!倒要看看你們這般鳥輕功使不使得上!”
腳下巧力一使,小舟鑽入一道逼仄汊港,四圍蘆葦繁茂,縱使黑衣人跳得再高,又如何看得見?
“哈哈,功夫不錯,可惜用錯了地兒!”
小船從蘆葦蕩中穿行出來,已是毗鄰蓼花洲的中心地帶,從這裏開始,洲島上便都是樹木房屋了。
四麵環顧,卻不見了那二三十艘黑衣人的船。
兩人齊齊一驚:“糟糕!”
果然還是去了世子妃居住的小島!
高濬雙腳狠狠一踩,小船轉向,直往湖心小島。
小船穿過一彎山石聳立的小島的蜿蜒弧線,依然不見黑衣人,卻見並攏的兩艘小船上有三人飛來飛去正打得不可開交。
兩人定睛一看,那被兩人夾在其中、一副病秧子模樣的不正是蒼梅莊右護法諸葛循?他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高濬鎖起眉:“什麼意思?謝玉清還是聽信了夔兀的,堅持認為是我們給令狐隱下了毒?”
紫蘇亦是不解:“這都多久了,公孫周還在羅芒穀?他不回蒼梅莊解釋一下嗎?”
另外兩人,一身戎裝的是青川守將李巽,另一個身形望之儼然,隻是臉上身上幾道血口子,卻是紫蘇不認識的了。
高濬將船靠近去,大喝:“住手!”
李巽早瞥見了他二人,聞言身子向後一躍,先行撤離戰團。叵耐那諸葛循酣興正起,見他要撤,一記“風掃落梅”,寬大的袍袖鼓脹了勁氣,橫掃他麵門。李巽隻得側身閃避。哪知諸葛循此招乃是虛招,他一閃,諸葛循的袍袖如長了眼睛似的,直劈他此時大露於外的側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