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恍悟,鄒善中毒,世子便安排他護送大醫師前來青川,順帶也把他作為解藥的試驗。三四日間,倒是可以拿出一兩個方子來的,隻不知能不能起效。
遂笑道:“既如此,鄒將軍可要單獨一人用飯了。”
林副將道:“要不,把他和那人一起?”
紫蘇會意,知她說的是且蘭軍士阿吉。
這主意不錯,反正兩人都是中毒的,湊一堆還能有個伴。
“可以,勞煩林將軍。”
那邊林副將便把鄒善和阿吉歸在一屋,紫蘇這裏引大醫師哲丹進了屋去。
徐郎中獨坐桌案一方,麵前擺放著一縷香等幾味藥材和從阿荼身上搜出來的那瓶“千裏散花”,他雙眼緊閉,大約是在仔細思索解藥方子。
哲丹也坐下來,一一看過那些藥,繼而拿起伽藍天使和冰山一笑蘿,道:“這兩味藥出於景昌雪山靠近虞國邊境的南坡,虞國第八世王、第十一世王皆曾罹患精神狂躁之症,便是服了此兩味藥才得以好轉。”
紫蘇頷首:“是,當初珍州安撫使夔兀便是借了診治他夫人之癔症的由頭購進了這兩味藥。”
哲丹的眼神忽而變得幽深:“據大將軍捉到的投毒者稱,這兩味藥是靖王五子購來贈予珍州安撫使君,如今的偽且蘭王的?”
紫蘇心頭一滯。她記得那晚在姚州城外,世子問過她是否已拿到毒藥和煉製毒藥的藥材,還親口說捉到的投毒者是個死士,什麼都不曾透露,怎麼到了大醫師這裏,卻是這般說辭?
不過,聽大醫師口氣他是在詢問,而不是肯定,這說明世子也是將信將疑的嗎?難怪那時高濬請求留下來參與保衛姚州城的戰鬥他理都不理。
誠然,高濬並非軍中將士,但同樣身為靖王之子,躍馬疆場的熱望又豈會少了半分?
隻不過是造化弄人罷了。
大醫師這番話,若高濬在場聽見,隻怕越加心寒。
“當然不是。夔兀夫人的確犯了病,夔兀和祭司白澤托高公子購買這兩味藥,目的便是拖高公子下水,使他兄弟間再添齟齬。”
紫蘇不免露出一絲苦澀,“我不曉得世子是怎麼想的,但看起來,世子似乎的確沒把公子的信報放在心上,要不然,姚州軍也不至於有今日之難。”
徐郎中忽然睜開眼來,衝紫蘇叱道:“事情都發生了,說這些廢話還有何用?”複把哲丹死死瞪著,問,“你誰?”
哲丹容色安詳,半分沒有惱怒的意思,還起身單手置於胸前,依他族中之禮鞠了一躬,慢條斯理道:“某白尼族哲丹見過兄台。”
“他來做甚?”徐郎中盯著他,話卻問的是紫蘇。
老兒臭脾氣!紫蘇腹誹,道:“大醫師來和師父精誠合作,共同攻克且蘭祭司白澤的毒藥。”
徐郎中翹胡子,捶桌子:“老兒煉藥,一人足夠,誰要精誠合作!”
哲丹目光靜定,宛若春山:“某才疏學淺,怎敢班門弄斧?”
兩人一番對望。
徐郎中道:“我自弄我的,誰也別來打攪。”
哲丹道:“豈敢?豈敢?”
徐郎中把桌麵一撐,霍然而起:“幹活!”
哲丹慢悠悠而起,彎腰鞠躬:“兄台請。”
徐郎中走到門口,又返回來一把拖了紫蘇:“你是我徒兒,徒兒不跟著師父,難道還跟個外人不成?”
紫蘇回頭看了一眼笑意微微的哲丹,心裏覺得自己這師父忒也掉價:“師父您其實……”
“你也別來煩我!”
徐郎中甩開紫蘇,徑自走了。
紫蘇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不知自己觸到了他哪根鱗須,呆怔了一晌,終是返回了屋去。
哲丹依舊端坐在桌邊,看見她又進來,便指著一縷香和綠瞳蟾蜍的毒液,道:“這兩樣東西,老夫卻不曾見過,是什麼?”
紫蘇便與他說了說,又拿出那本《百毒集萃》來供他參詳,最後道:“這上麵沒有記載此毒的解法,白澤也一口咬定說此毒無解,小女子自然是不信的。”
哲丹輕敲著書頁,歎道:“說無解自是他有意隱瞞,隻此毒確乎霸道。”
紫蘇點頭,時至今日,除了裴勱很是蹊蹺地躲過了此毒的戕害,其餘人等都無一例外成了毒下一鬼。她猶豫著要不要把裴勱與此毒交集的事說出來,隻念頭在腦中停留了片刻,終是沒有出口。
哲丹起身:“小郎中師父說得對,咱們這就幹活吧。不過,”他淺淺一笑,眼神和藹得似暖風,“老夫做事也不喜人打攪。”
紫蘇:……
這倆老頭兒是嫌棄她年幼資曆不足嗎?
她狠狠地行下一個大禮去。
“大醫師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