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裳呢?”
箱子裏,滿滿的全是簇新的素錦衣裙,還有一件狐狸毛的鬥篷,一看就是價值不菲。
高濬走上來,從箱子裏拿起一套月白色領緣繡綠萼的裙衫來,道:“你那些都是薄衣,這麼冷的天,可不得凍著?曉得你尚在孝期,這些全選了素色,不過都是在煙霞院買的,那可是最好的蜀錦繡坊——喜歡不?”
紫蘇冷了臉:“不喜歡,我隻穿自己的衣裳!”
高濬笑:“我丟了。”又壓低了聲兒,“隻除了貼身的,我不知你的尺寸大小,買小了怕遮不住,買大了……”
“這可是你自個兒願意的!別想著我會以身相許!”
紫蘇一把奪了那裙衫,再在箱子裏翻出她的貼身裏衣來,然後狠狠瞪他一眼,疾走幾步,“哐當”一聲打開淨房的門,又“砰”一聲把它拍上,順帶也把高濬那句“不,我想的是我要以身相許”拍在了門外。
高濬看著空空的指掌,聽見門閂“啪”的一響,複又勾起了唇角。
這女人,這會子防他跟防狼似的,須知他若真有那般心思,一根門閂又豈能防得住?
嗬,掩耳盜鈴!
過了一陣,聽裏邊幾乎沒怎麼有聲兒,想她大約洗得小心翼翼,生怕弄出點動靜來令他聽見。其實那又如何?他早便看見過她濕 身後的模樣了。
不過,濕 身不等於那什麼,畢竟還裹著裏外幾件衣裳呢。至於那幾件衣裳去掉以後……
一股血潮順了這點綺念衝上頭腦,複又竄遍全身上下,他握了握拳頭,到底神思恍惚,忍不住探手入懷摸出了她的那方手帕來。
這手帕他一直貼身揣著,收到她信的那晚,他想她想得心浮氣躁,便拿它做了旁的用途……
他很用心地洗得幹幹淨淨,隻放到鼻端,總覺得有一些奇怪的味道,那時他便邪惡地想,這味道既有她的,也有他的,交融合一,可不正好?
屋裏水聲涓涓,極細極微,卻也極清脆。他將那手帕一股腦塞進懷裏,索性出了屋去,到廚房給她拿吃食。
紫蘇泡在浴桶裏,心情無比懊喪。那個朵雅都跟著他來了,他還這般得寸進尺地輕薄於她,而最可恥的是,她竟然沒有反抗,不僅沒有反抗,她這心裏頭竟然還生了那麼一絲歡喜是怎麼回事?
轉念又想,那朵雅來不來跟她有關係嗎?有關係嗎?那是人家的事,跟她有甚個相幹?
她越想越鬱結,越想越覺自己當真可笑之至,然後像是要狠狠唾棄自己似的,她一改先前的洗個頭澆個水都斂聲屏氣的態勢,把水弄得稀拉嘩啦響,想怎麼洗就怎麼洗,想洗過久便洗多久!
一番沐浴,到底是才剛從昏迷中蘇醒過來,不免骨酥腳軟,她慢騰騰套上那身嶄新的衣裙,拿絨巾包住頭發,拉開門閂,絨巾便落進了他的手裏。
“再不出來,我便要破門而入了。”高濬笑道,一麵推她在椅子上坐下,然後給她擦頭發,“快吃飯,徐先生熬的粥,我才剛拿過來。”
桌上一碗清粥,兩樣小菜,光是看著,紫蘇便已有了胃口。
待高濬放下絨巾,紫蘇端起碗來喝了一口粥。
才剛沐浴過的她,烏鬆鬆發如垂雲,翠彎彎眉似遠山,肌膚粉膩,白裏透紅,嘴唇嘟嘟宛若花瓣,張開時,高濬真恨自己不是那米粥,被花瓣含住,進入花心……
他輕咳一聲,硬逼著自己移開視線,暫拋卻那些綺思雜念。
“我在珍州的鋪子被人一把火燒了,朵雅和大師傅佐朗逃去成都找我。我去羅芒穀之前騙他們說我身上的毒被你解了,但是陰差陽錯又失去了神誌,故而要去成都靜養。”他道。
紫蘇愣了下,一來是他開口說正事便首先說到朵雅,二來是他這話裏的內容。
“那火,是誰放的?”
高濬一哂:“說是一夥計夜裏趕工不小心打翻了燭台,但這話我是不信的。”
“你懷疑是夔兀?”
“佐朗不住在鋪子裏,但是朵雅……起火時,朵雅正去且蘭瓦那部送頭麵,瓦那長老的女兒出嫁。”
“你是說……”
“佐朗一把年紀了,眼睛不大靈便。朵雅……她說把我鋪子弄丟了她對不起我。我說那好,要麼你現下去珍州,要麼你跟著我我們輾轉去,總之你得查明鋪子走水的因由。我娘在成都,我絕不能放朵雅在她身邊。”
紫蘇眨眨眼。雖然真相不明,但此事的背後主使者顯然是夔兀,而朵雅……原來高濬並不放心這個掌櫃的,不然他裝什麼神誌不明?白澤給他吃的那毒藥明明已被她解了,他裝那麼一回,也是歪打正著。
回想頭先的一番心思,她不由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