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猶自不放心，阿朵絕不能在她手裏出事。
“你回來以後不是馬上把方子給他們的吧？他們會相信你的胡謅？”
高濬笑：“我是這麼說的，相不相信隨他們去；更何況，這裏要防的隻是一個朵雅，其他人想來也不會害她一個小姑娘。”他彎下腰看著阿朵的眼睛，“阿朵你一定記住哥哥的話，離那個和你的名字有一字相同的姐姐遠點，她若是給你東西吃你千萬不能要，嗯？”
阿朵重重點頭，下一瞬卻可憐巴巴地瞅著紫蘇：“姐姐，我想阿爹阿娘……”
紫蘇歎氣，把她按進懷裏，一遍遍地撫摸著她的頭，輕聲道：“阿朵乖，再等一陣子姐姐帶你去找他們。唔，晚上你還是過來和姐姐住，好嗎？”
高濬在旁斜睨，眼珠急轉桌子輕敲，小心思不停琢磨：阿朵夜裏睡在她身邊他暫時管不著，但不能如小尾巴般時時刻刻綴在她身後。火還是溫火，他得加把勁讓它變成大火，這小姑娘夾在中間可不是個事兒……
“小罐！”他朝門外喊。
封小罐應了一聲，別別扭扭地把門拉開一道縫，睃了下他家主子。
“帶阿朵去和那倆小子玩。”又笑眯眯對阿朵道，“阿朵，哥哥還有點事和姐姐說，你先去玩，如何？”
阿朵乖巧地去了。
紫蘇自己也有些話尚未問清楚，故而沒有多想，眼見阿朵和封小罐出了門，便急問：“公子，外麵戰況如何？”
高濬不答，卻笑道：“你是不是該給我換個稱呼？”
紫蘇一怔，她覺得喚他“公子”挺好。
“那該喚你什麼？東家？我又不是你鋪子裏的夥計。”
“別裝傻。”高濬眸光深沉，繾綣綿密，如窗外雨霧般籠住她一雙眼。
四目相對，紫蘇突覺窘迫，急忙扭開了頭，期期艾艾道：“那個……還是算了吧，人家都聽我喚你公子的——啊，公子還是快點說說……”
高濬挑眉：“你先換個稱呼喊我一聲我再說。”
紫蘇抿唇。其實換個稱呼也沒什麼，隻是她一時喊不出口……
高濬斜傾過身子去，眉宇間一片笑意煞是好看：“我名高濬，字思哲，家中排行老五，吳子攸是假名，你不許喚。我記得這是我第二次跟你說了，莫非你還要我說第三次？”
紫蘇明眸一轉：“那……小五子？”
“……”
高濬的笑容僵住。宮裏皇太後身邊有個得力太監，太後喚他小六子，世子妃和家裏其他人喚他小五他勉強接受，但加一個“子”字……
紫蘇覷著他，曉得他是著惱了，趕緊道：“我家鎮子裏有一戶人家，家中老五我們都喚他小五子，你若不喜，我不喚便是。”
“……”
這解釋確也說得過去，但那人怎能拿來和他比？
高濬拂袖：“小爺費心費力跑了倆月，想聽你喚一聲親熱的都不能，真真一點良心沒有！”
紫蘇不以為然，她心內固然感念，但感念的方式何其多，又不是隻喚一聲便完了的。
想了下，她道：“斑龍丸你可曾拿來？你回來這幾日了，徐郎中給你解七星棉籽油了嗎？我之前托付給他的。”
高濬還氣著，哼了聲，道：“你若隻是感激我，那便罷了，我又不是要你報恩感激的。”
紫蘇複又一默，終是靠近他，笑道：“是誰說的沒必要和我生氣？這才一個時辰不到，就變卦了。”
高濬轉眸凝睇。
紫蘇笑得更溫柔，腮邊兩個梨渦深深陷了進去。
兩人目光相撞，都在對方眼裏看到了自己的倒影。高濬看著懊惱的自己，心道：小梨渦好看是好看，不過還不夠……
紫蘇笑了一陣見他仍黑著臉不動，沒奈何，隻好再進一步，伸手去牽住他的，翻過來在他手掌心一筆一筆地劃，一麵道：“我何嚐不知你費了心又費了力？可是，若是所有的風險都讓你去承擔了而我隻消雙手接住便好，那抱歉我做不到。此前，你閉口不言你去成都是要做什麼，待我一日醒來，你帶來了我需要的東西，卻說不需要我報恩感謝，那你告訴我該如何呢？是內疚還是心安理得地接受？其實，所有這些都不是我想要的。”
她將手放入他掌心，再合攏他的手指，然後拿另一隻手包住。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匪報也，永以為好也！’我想要的隻是如此而已。”抬眸與他再次相對，她溫婉笑道。
高濬心頭一顫，抬起垂著的另隻手，如她那般包裹住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