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隻是一場意外!我阿爹說了,他那時根本不曉得國師就在後麵,若他曉得,絕不至於去找老東家!所以他一直內疚,一直想要彌補!”朵雅的眼淚流了下來。
“意外?”高濬冷笑搖頭,手指從莊嶠抱著的阿朵指向歪倒在樹下的雲飛和封小罐,“那麼你呢?你這又鬧的是哪一出?”
朵雅不語,他便續道:“你終究是聽令於你那祭司,你那且蘭王。還好我將你帶來這裏,否則,你怕是要害我娘!”
朵雅將頭搖過來搖過去,直是萬般不得已的模樣:“我沒有辦法啊東家!我是烏圖部的人,我做不到背叛部族的!”
高濬冷嗤一聲,懶得再和她掰扯,然後他回頭去看紫蘇,見她麵色稍緩了些,便柔聲道:“別怕,他才泡了一月的藥水,會有辦法叫他恢複原樣的。”
紫蘇點頭,她已漸漸平靜了下來,被他握過的手有了一層溫度。把手抽出,她看了看仍舊僵立著的裴勱,道:“我先去給他們解毒。”言罷先走向了阿朵。
朵雅眸中劃過一絲與其說是羨慕不如說是嫉恨的情緒,努力吞下一股淚水,然後道:“我……盡心盡力為東家打理鋪子,還幻想得東家一夕青睞,可是,他們不肯放過我,定要我東窺探家。我都說了東家一年少有去珍州,可他們還是不肯放過。他們不停地指使我做這做那。東家騙過所有人的眼睛去了羅芒穀,他們便要我燒了您的鋪子;祭司需要葉姑娘陪練高深的功夫,他們要我假扮郡主伺機進入蓼花洲將她擄走;格凸長老的女兒在葉姑娘的手上,他們又要我將她帶回。樁樁件件,我勞心又勞力,或許我不夠聰明,智計不足,可是我沒有法子可逃,隻能如此。”
她絮絮叨叨,算是將幾件事都提溜了個遍。
窮途末路,她不得不說。
“這麼說你還委屈了。”高濬撇撇嘴,轉過身去,側對著她,“我也沒多少聰明,否則不會將你留到而今。既如此,我倆算是兩清了。隻是我外祖家的仇,我娘仁慈,一隻雞都沒有殺過;我卻是心狠的,你便在這裏了斷了吧,以告慰我外祖一家十多口人的在天之靈!”
當年那事,苦於沒有人證物證,便留她父親活在世上好多年;而此女,若今日放她出去,隻怕還有更多麻煩要應對。橫豎她都承認她父親的罪過了;還有珍州的鋪子,一筆數目不小的損失,再加死了一個夥計,自也該算她頭上。
“對了,你該有同夥的吧?一並招了來,省得都堵在你心裏,叫你走得不安生。”高濬又道。
朵雅呆呆看去,他側臉俊朗,線條流暢,可曾經那雙總含了笑意的眼裏再看不見一絲溫柔。
他,竟也如此冷酷。
不,他的溫柔都給了站在他身邊的那個女人!
那日他們一起回到蓼花洲,他一句如何安頓的話都沒有便跑去了她的房裏,看見她躺在床上,他眼神裏,是朵雅從未見過又渴望得見的焦灼、疼惜、眷戀、溫柔、深情。
那一刻,朵雅震驚又失落。
這麼多年了,朵雅一直以為,她努力做到最好,她拿最好的年華去等待,總有一天,那樣的眼神會如陽光一樣照到她的身上、眼裏、心中。
而他看她,從來都隻有欣賞與讚許。
然而,怎麼可能呢?一開始便是兩條道上的人,怎麼可能會有更多的目光交集?
從來都隻是她的一廂情願,一腔幻想。
便是此時,她也仍在幻想。
真是可笑,可鄙,可恨,可悲!
“沒有同夥。”朵雅眼神定定的,“從來都隻是我一個人。”她忽又一笑,“裴勱或許算同夥吧。”
“你見過郡主?”莊嶠突然問,聲音冰寒入骨。
“沒有。是有人發現郡主出現在中原,他們本打算將她劫走,可是慢了一步,郡主被王府的暗衛送回京城了。他們說莊嶠你曾經和郡主在山裏共處一夜,郡主對你似乎別有一番情愫;他們教我編造了那個所謂善堂的故事;我曉得東家會解蠱,他們便給我種了一隻蠱。我對郡主的模擬,都源於他們的訴說和我對皇室貴女的想象。”
聽聞此言,高濬眉頭忽地一跳。
莊嶠的眸色更冷了:“易容呢?”
“我其實不會易容,是他們給了我一張麵具。因此上,我那時是極為害怕露出破綻的。一切不過是歪打正著——湊巧!”
朵雅唇邊浮著笑,眼神放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