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尚未喘過一口氣,姚州軍的鳥銃手開火了。遠遠看去,且蘭軍刷刷地倒了一大片。
鳥銃之後是密集的火箭。那火箭紫蘇曾在青川甕城見過,箭頭或槍或劍或刀,箭杆綁著火藥筒。但見且蘭軍似乎橫下了一條心,咬緊了牙關,踩著前隊的屍體往前衝。然而,更密集的箭雨射來,又被連續掃掉一大片。
姚州軍這番火力,可謂源源不斷,循環不止。
但,這還沒有完!
步兵、騎兵接連而上,馬蹄奔湧,喊聲雷動,世子夫婦身先士卒,從且蘭軍兩側疾速穿插,徹底打亂了且蘭軍的陣型。
紫蘇呼出一口氣。
高濬道:“我們撤,去做你該做的事。”
此時,江陽城內駐軍已打開城門,出城與大軍彙合。
此一戰持續至夜晚二更天,青草不再翠綠,鮮血將泥土染作了紫色,屍體鋪滿了原野。
且蘭軍退去江陽西嶺。
紫蘇撤回後便一直在營帳中忙碌。軍中傷員,自是皮肉傷和斷手斷腳者眾,尤其是幾名受傷的女兵,紫蘇一來,便由她全程負責了。
夜已漸深,一名十九歲女兵的腿被炮彈傷到,萬幸腿骨沒有斷裂,隻從此以後恐怕要瘸了,女孩哭了好一陣,紫蘇柔聲安撫,直至她昏昏沉沉睡下。她自己剛想打個盹,不經意回頭,見高濬撩開帳門一道縫朝她招手,忙起身出了帳去。
“如何?你那鋪子?”紫蘇先問,先前他覷著個空進了一趟城。
高濬不答,卻拉住她的手,道:“這裏讓莊嶠和小罐來守,你跟我回城去歇息。”
“不行,她們幾個是女子,萬一夜間有什麼,莊嶠和小罐不方便。”紫蘇斷然拒絕,就見莊嶠和封小罐兩個果然在營帳旁邊站著,跟兩座鐵塔似的。
但世子妃叫她隨軍就是為著預防女將受傷這個原由,她無論如何不可辜負的。
高濬默了默:“那我在這陪你。”
紫蘇撇嘴:“都說了男女有別不方便,你怎麼陪?”
“我是說我就在此處。”
看不遠處有一塊突出於地的石頭,高濬一步跳上去,坐下,衝紫蘇粲然一笑。
紫蘇搖搖頭,自己也蹬腳踩上去,剛準備坐下來,腰間便一緊,一屁 股彈坐在他腿上。
“哎……”紫蘇低呼,隨即整個人都被按進他懷裏,慌得拱出頭,眼珠四處轉。這裏已是營區邊緣,一對巡夜的兵士剛從兩座用作醫療的營帳旁經過,看見莊嶠和封小罐,立即停頓了下,待得莊嶠拿出一塊令牌給領隊的看過,這才走了。
初夏的夜裏,星鬥滿天。高濬見她一雙秋水剪瞳婉轉顧盼,幾分無措,幾分羞澀,還有幾分可愛,心中一蕩,情不自禁收緊了臂膀,低下頭去擒住那如花唇瓣,一番追逐纏磨,偷香啜玉。
風兒輕吟,星子都變得暖柔。紫蘇兩個小拳頭抵在他胸口,腿邊卻觸到一根又熱又硬的鐵杵,心頭登時又急又慌,臉上似燃起了一堆熊熊烈焰。
時辰既久,餘溫尚存,高濬滿足地輕歎口氣,在她耳邊道:“許老婆子還算有點良心,隻是要讓我沒子嗣,不是要我不做男人。待日後成親,我定與你將諸般銷 魂滋味都嚐遍。”
這般渾話,他說得出口,紫蘇卻不敢接嘴。
再過了一會,頭腦終是清明了,紫蘇推開他,道:“我們好好坐著吧,我有個想法和你說。”
高濬舍不得,手在她纖腰上掐一把:“你說便是。”
紫蘇又推:“你先讓我下來。”
“抱著你我聽得更清楚些。”
“……有人來了。”
“我抱我媳婦兒,有人來怎麼了?”
“……”
紫蘇深吸口氣——罷了!
“今日一戰,且蘭軍雖被趕出了江陽,但此後恐怕他們會死守珍州,畢竟,八百裏鵲山是他們且蘭族的家園,若一朝一夕便讓人奪了去,那夔兀他們十年籌謀豈非兒戲?因此我想,與其跟著大軍慢慢推進,不如我先去珍州,再找夔兀和白澤報仇。”
此言一出 ,高濬沉吟了好一晌。
“我擔心大軍入珍州,夔兀見大勢已去會找個地方躲起來,到時我便沒法找到他了。”紫蘇又道,“至於軍醫這邊,有大醫師坐鎮,若人手再不夠,便設法讓徐郎中來。然後我再去和世子妃說清楚。”
她與哲丹大醫師在軍中,徐郎中將蓼花洲和青川的幾個郎中都捉了去,整日在此前他們臨時搭建的煉藥房忙得不亦樂乎。
前線傷員需要及時救治,但也需要更多的傷藥來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