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那城門還能進出？”高濬反問。
“我自有法子。”密甘忽而一掌拍在窗棱上，“正所謂人走茶涼，我如今不在衙門，那幫子爪牙都欺負到頭上來了！”
高濬知他說的是那籠被吃掉的饅頭，笑道：“幾個饅頭而已，就當是喂了狗吧。隻是若果真能出得城去，倒是有勞表叔了。表叔也是曉得的，我來此處不去找舊日鋪子裏的采辦和夥計，便是不欲多生事端。”
密甘盯著他那張已與真容相異的臉，默了默，然後道：“我這房子已有七八月沒住人，你幾個來了這幾日，說不得總有些蛛絲馬跡露了相，便是那饅頭，門房隨口一句哪能糊弄得過去？依我看，他們多半還會再來幾趟，不會就這麼算了。既如此，你們便住到地下密室去，待得我安排妥當了，再來喊你們。”
高濬有些過意不去，忙再行了一禮：“多謝表叔。給表叔添麻煩了。”
密甘又一歎，語聲沉沉道：“罷了，當年我沒能護住你外祖一家，豈敢置你的安危於不顧？”
**
禁軍的第二輪搜查在當日夜間便來了。
這次換了一隊人馬，領頭的隊長身負輕功，一來便直飛房頂；且他是個極精細的人，但凡這小樓的每一個可能不可能藏人的角落都被搜了個底朝天，臥房的床板也被他敲了聽出了異樣然後盡數掀開。
門房和廚娘大氣都沒敢出一口。
那隊長生就一副凶鷙的麵相，鷹眼鷹鼻，斜插一雙眉毛，一看便是猛禽般的行事做派。隻見他一眼掃過來，門房夫妻倆打個哆嗦，便聽他問：“尋常人家，誰把床做成這樣？”
門房抖著嘴道：“此是東家做的事，小人不知緣故。”
“東家是哪個？”
旁邊有一禁軍兵士大約知曉密甘的來曆，聞言，便在隊長耳朵邊嘰咕了幾句。
隊長唇角扯了個淺笑，那笑卻極是陰險。
門房鬥膽道：“若說這些床的年頭，卻是有些遠了，早十年前東家還是巡使那會兒便是如此了。”
隊長卻根本不聽他嘮叨什麼，大手一揮，下令：“再搜！查一查可挖得有地下密室！”
門房和廚娘身子一僵，再不敢動彈分毫。
幸而那地下密室沒被找出來！
再次送走這幫瘟神，廚房腳一軟，坐倒在地。
“都怪你！說什麼不好，偏說那饅頭是蒸來吃幾日的！天氣漸熱，吃兩日便壞了，哪還能吃幾日？”
門房抹了幾把汗。
廚娘忽然看看周圍，壓低聲音，神神秘秘道：“你說這幾人到底是打哪來的？怕不真是漢人吧？”
門房抹汗的手頓了下，他想起早先那瘦黑的小子可是拿漢語跟他說的話。這幾人來了以後幾乎沒聽他們開過口，隻除了那一臉大麻子的漢子和那同樣精瘦、耷拉著兩道眉毛的後生。
“胡說什麼！東家待你我夫妻二人恩重如山，他做的事，豈是你我有那膽置喙的？”
“我這不是說說而已嘛！再說了，萬一他們再來一次，真把他幾個搜了出來，你我會如何？篤定是個窩藏欺瞞的罪！要砍頭的！上月東街的……”
門房揮揮手打斷她：“婆娘就是話多！煮茶去！”
廚娘悻悻爬起來，哼一聲，甩手去了。
密甘這地下密室的入口做得極其隱秘，是在廚房灶頭下麵。那灶頭有三口灶膛，兩大一小，進去前要先將靠牆的那口大灶膛上的鍋端開，灰鏟掉，再啟去下麵的石板，然後拿一塊油氈將四周圍的鍋灰遮蓋住，這才能下得去。
自然，若是情勢緊迫之時，誰還去顧得那層黑糊糊的鍋灰呀！
那密室極寬敞，隔成了五個房間，隻是到底不通風，有一股經年累月積攢下來的黴氣。
紫蘇一進去便覺不舒服。比起夔兀王宮裏攬月亭下的密室和白澤練功的那個墓穴，這密室建造得的確很不精致，密甘如此做，自然不是為了其他什麼目的，而是真正的臨時避難之用。
幸而搜查的人沒再來過，他們還可上去透口氣。
待到第四日上，密甘又來了。
“國師親自去江陽西嶺犒勞大軍，全城百姓都要出城相送，你們跟著我出去。”
“國師？白澤？”紫蘇一聽便衝口嚷起來，嚷完，自覺反應太過，忙捂住嘴。
密甘不做他想，頷首道：“是，且蘭國國師向來便由我族祭司充任。祭司威望極高，甚或勝過吾王。”
“那……”紫蘇看了眼高濬，問，“且蘭王也去送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