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就是這聲音。”令狐雲霄急急道,“隻要這簫一吹起,不消一盞茶的工夫,這林子間便遍布各色蟲子,其一旦上身,必將血肉吸食幹淨,隻剩白骨。”言罷,他又大聲喊,“快退後!莫再往前了!”
紫蘇見高濬定定的不動,趕緊攥著他的手往後拖,一麵問令狐雲霄:“莊主的意思是,隻要跨過這一裏便是禁地?方圓都是如此?”
“對,這周圍一圈我等都已走過,要麼是毒蟲,要麼是突然竄出來的人蠱。”
他話音剛落,果聽見伴隨著林濤聲和簫聲,隱隱的有如同衣料摩擦般的沙沙聲傳來。
“也不知是誰人在以簫聲引動?這內力甚是強勁。”令狐雲霄話雖如此,但看他含了痛悔的神情,也知他心裏在猜疑那人是白澤了。
紫蘇想起了珍州密道裏的食人蛾,或許,有這般本事的恐怕還真是白澤。
這麼說,他的確來了聖湖?族中長老同意他來固守最後的陣地?
“莊主,”高濬突然回頭看著令狐雲霄,“這些蟲子既然是由樂音引來的,那便再由樂音趕回去,隻是在下內力尚不足,需要莊主相助。”又抬頭對其餘人道,“爾等隻待毒蟲退去便即衝下山去,將那弄簫的人擒獲。”
雲翼等人應是。
謝玉清不置可否。
令狐雲霄有些疑惑:“吳公子……”
高濬笑笑:“在下已說過,願與莊主精誠合作,怎麼,莊主不願意?”
公孫周是見過高濬祛除蠱蟲的本事的,聽見他說,料想他或許真能對付那些毒蟲,遂道:“莊主,不妨一試。”
令狐雲霄這才點了下頭。
紫蘇問:“不用驅蟲粉嗎?”進山的一應物件她可是都準備得足足的。
高濬搖頭,拿出了他的玉笛:“這次不用。”
沙沙聲越來越洪大了,紫蘇覺著仿佛又回到了當日在密道裏遇見食人蛾的場景。然而這次卻又不同。簫聲依舊是那般氣促難行,地上爬的、空中飛的,密密麻麻的蟲子紛至遝來,有的像是螞蟻,有的像是瓢蟲,更多的根本叫不出名字,挨挨擠擠將這一方天地變作了一口大鍋,空中的是鍋蓋,地上的是鍋底,而所有這些眼望著它們到來的生靈便是鍋中燉煮的食物,等著它們享用。
一聲笛音悠然而起,高濬已盤腿坐在地上,令狐雲霄雙掌抵在他的背心,繚繚真氣緩緩輸入。
這笛音,再不是閑情逸趣,亦非昵昵兒女,恰便是軒昂勇士,銀鞍輝映白馬,颯遝快比流星,一鼓填然作氣,千裏不留行。
奇形怪狀的蟲子瞬間如被施了定身法,凝在原處不動,望去,仿若嶺下罩了一塊色彩斑斕的絲絨幔帳。
簫聲一滯,須臾,氣促加劇,宛若哮喘老婦的喉間吼吼聲。老婦胸悶氣短,呼吸艱澀,咳嗽不出,偏偏那口氣又憋不過去,隻上上下下地吊著,聽得人渾身難受。
洶湧的蟲子又啟動了,翅足碰觸過樹葉草莖,發出“啪啪”的聲響,有些脆弱的葉子已被折斷。
高濬唇邊一笑,一個音符如流水般一滑,勇士的利劍飛越長空,劍勢躋攀,昆山玉碎,石破天驚,青山倏地一靜,行雲忽而遠遁。
“吳公子,可將此物殺之?”令狐雲霄掌中一緩,問。
高濬頷首,隨即笛音一轉,變作鏗鏘。
令狐雲霄會意,掌中真氣大盛,恰似霧氣蒸騰。
劍吼西風,蛟龍震怒,林間似乎鼓蕩起了一股颶風,猛地刮向那些蟲子——
噗噗噗……
萬千蟲子落地,與地上的蟲子疊作一處,片刻壘成了一片蟲的平原。
仿佛是老婦憋著的那口氣終於咳了出來,嶺下的簫聲劇烈一顫,終至停歇。
與食人蛾不同,那邪物是天生帶了腥臭,這些蟲子卻是死了才現,紫蘇察覺不對,趕忙道:“捂住口鼻!”率先從衣袍上撕下一塊布來,待要叫高濬停下,卻見他輕輕搖頭,唇邊繼續吹笛。
笛音激越昂揚,直至那些在簫聲的餘韻中跟隨而來的蟲子漸漸沒了蹤跡。
高濬收了玉笛,對後道:“莊主,可以了。”
紫蘇急忙去給他蒙口鼻,令狐雲霄道:“那些毒蟲的屍體最好不要踩到,我等須得蒙住頭臉,施展輕功飛下嶺去。”
紫蘇便先給高濬弄這般行頭,見他神色如常,曉得沒有大礙,心下稍安,又道:“雖然有莊主相助,但你不可再動輕功了,我們讓莊嶠和雲翼送下去,如何?”
高濬眼神溫柔,道:“令狐莊主內力雄厚,我自身的內力基本沒有損耗,我帶你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