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得紫蘇將這層意思轉達給高濬，他一下陰沉了臉。
“你們想多了，我家小院看著平常，等閑宵小還進不去，他白澤也一樣。”
“我省得，但是始終會給姨娘帶去困擾。如此，莫仰莎心裏也不安，到時候搞得大家都不愉快，那又何苦呢？”
高濬無奈，卻也強硬道：“那也得聽從我的安排，休得自作主張！”
他將紫蘇和莫仰莎安排進了萃銀齋的後院。
“這是我和我娘住了好幾年的地方，清淨，不受前院的影響。”
他們從後門進去，穿過巴掌大的小院和堂屋，見房子的確與前院隔了一堵牆，牆上一扇木門，鎖得嚴絲合縫。
屋裏屋外不見一絲灰塵，高濬與母親雖已不在這裏住，卻也指派了專人來定期打掃。
“如何？可還滿意？”高濬笑問。
莫仰莎急忙致謝。
紫蘇點頭表示讚許。
這便住了下來。
晚膳是高濬讓萃銀齋的飯堂做的，熱水是紫蘇看到院裏堆得有薪柴木炭便打了井水來刷了鍋自己燒的，期間高濬陪她回升道坊去取了她的箱籠。待得收拾齊整，高濬離去，再給莫仰莎的孩子喂過一次解藥，紫蘇與莫仰莎就寢。
睡到不知幾時，紫蘇的房門被人敲響了。
“蘇蘇！葉紫蘇！”高濬在門外輕喚。
紫蘇怔愣之後一骨碌坐起身來，迅速穿上衣，摸黑開門，明晃晃的油燈下，對麵房間的莫仰莎已站在門口。
“抱歉打擾你安眠了。莫仰莎，此事與你無關，你進屋去吧。”高濬道。
莫仰莎猶豫了下，終是點了個頭，反身進屋。
紫蘇問：“何事？”
高濬不答，端著油燈進了她的屋子，看見桌上的藥箱，提來挎在肩上，這才道：“快，跟我去一趟鶴頤樓，三哥在外麵等！”
“鶴頤樓？”
“王大人在那裏，”
“病了？”
“中毒，快死了。”
“中……”
高濬拽了她的手便走。
到了院門口，高濯果然在門邊踱步，一旁肅立著莊嶠和一名紫蘇不認識的男子。
隻將他們瞟了一眼，高濯便縱身躍上了圍牆。
黑雲壓城，城池陷在無邊的夜色中。
一路向北，幾人落在了一座樓的三層欄杆處。
“雲青，帶葉姑娘過去。”高濯道。
順著廊道走了一段，將至樓中，一扇門前，燈光明亮，一中年男子正自撚著胡須揪著臉，一副焦頭爛額的模樣。
“俞先生。”雲青叉手致意。
俞郎中回頭，看到了紫蘇。
“這……”
紫蘇道了個萬福，依雲青也喚了一聲“俞先生”。
“罷了，進去吧。”俞郎中擺擺手，長歎一聲，抬步進了門去。
紫蘇一笑。
屋內是個套間，外間一個長隨模樣的青年轉著圈圈，聽到腳步聲，一抬頭，立時嘴張得似要喝風，眼眶凸出似要爆出眼珠子。
“這這這這……你們惠仁堂當真沒人了嗎？這是從哪裏來的……”
沒人回答他。
雲青撩開簾子，紫蘇目不斜視，跟在俞郎中身後進了裏間。
床上幔帳高高掛起，花白胡子的成都府尹王蒲靜靜躺臥。
床前地上，一灘黑血。
“你來看看，他中了什麼毒？”
紫蘇將地上那黑血瞧了瞧，再細看那王蒲麵色，與一般中毒者無異，隻口角歪斜，身子痙攣，手腳不住抽搐。
她再蹲下去，撚了一點血，嗅其氣，嚐其味，辨其質。
突然眼一瞪——九轉腸！
《百毒集萃》言，九轉腸味如蓮子，清甜微澀，卻至陰至毒，中毒者若不得解藥，一個時辰內必然殞命，且死相極為難看。
“是九轉腸，且蘭毒藥。”
俞郎中臉一沉：“可能解？”
“我可以配解藥，隻是……”紫蘇抬眸看了眼抽搐得愈加劇烈的王蒲，“恐怕來不及了。”
“什麼？你別瞎說！”那長隨急了，隻當此女在胡說八道。
紫蘇道：“中九轉腸者，最多可活一個時辰。我沒有現成的解藥，若此時配製，再加上熬煎的時間，隻怕藥成亦是枉費。”
“俞先生！”長隨看向俞郎中，眼神焦灼崩潰。
“王大人中毒已有半個多時辰了……”俞郎中搖頭歎氣。
紫蘇閉上眼。半個多時辰，從人倒下，到請郎中，再到把她帶來這裏……她再去惠仁堂配藥，熬煎……
藥到用時方恨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