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了了(2 / 2)

自上路以來,她一直帶著帷帽,少有在人前露出真容。

紫蘇奇了。

文鶯滿麵笑容:“若妹妹不棄的話,和姐姐一起去逛逛街吧。”

紫蘇更奇了:“天都要黑了呢,姐姐。”

“黑有黑的妙處。”

這話,紫蘇找不到詞兒來辯駁。

“姐姐要易容成什麼模樣?”

“不是我要易容,是妹妹易容。”

紫蘇高高挑起一邊眉,斜睨著她。

“妹妹這張臉太好看,改一改,做我的使女。”文鶯將手裏抱著的一套青布衣裙遞給她。

紫蘇瞅著她,悄悄捏起了拳頭——她想打人。

高濯要她做小廝,文鶯要她做使女,這倆人,趣味真不是一般的一致!果然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可問題是,她招他們了惹他們了?

文鶯笑得溫婉賢淑。

罷了。紫蘇深吸口氣,倒要瞧瞧這溫柔如水的文姐姐究竟要做什麼。

出了客棧,文鶯依舊戴著帷帽,紫蘇抱著她的瑤琴,門口停著一乘轎子,旁邊垂手立著文鶯那輛馬車的車夫,也是高濯的人,名字叫做“雲鬆”。

“要不,把莊嶠也帶上吧?”紫蘇征詢文鶯的意見。

文鶯猶豫了一下,終頷首:“跟他說藏在暗處。”

轎子迤邐北行,在一處幽靜的庭院落腳。

此時天色已暗,院門口兩盞燈籠亮堂堂,風中飄來幽幽一縷清香。

一個小廝候在門口,恭恭敬敬地將文鶯和紫蘇迎了進去。

院內寂靜無聲,庭中立著一塊大青石,明亮的燈光下,可見形狀峻秀,石邊栽種了些蘭蕙花木,甚是清幽。

紫蘇正在東觀西望,但見紅漆廊柱下轉出一名女子來,約莫三十來歲的年紀,一襲煙霞羅裙,麵如滿月,目含風韻,額間貼著花鈿,行動處,香風馥馥。

“啊呀呀,碧蘿妹妹,姐姐可把你盼來了!”女子近前來,牽起文鶯的手,親熱得笑眯了眼。

文鶯已揭開了麵紗,款款道了個萬福,紫蘇聽她喚那女子一聲“赤霞姐姐”,心裏不免思忖:碧蘿赤霞,這名字怎麼聽著像是教坊司的呀?又看看手裏捧著的瑤琴,難不成這文鶯出身教坊司?

突聽文鶯道:“你隨這位小哥去那邊候著吧,一會我叫你。”

紫蘇回過神來,見她一雙玲瓏妙目盯著自己,似乎滿含深意,紫蘇便“哦”了一聲,就著她攤開的雙手將瑤琴遞過去,然後跟在那小廝後頭,轉過幾道彎,進了一個不知叫啥的小房間。那小廝一句話不吭,點頭哈腰的,徑自去了。

紫蘇四處望望,但見房內不過一方矮榻,雪白的牆壁,雕花窗欞,牆角一張高杌,其上放著一盆蘭草。

她便在屋內走動了一圈,欣賞了一下那盆蘭草,又坐在那方矮榻上,望著屋頂,等著文鶯的召見。

未過多久,外麵來人了,這次卻是個老嬤嬤,和藹地說了一句:“跟我來吧。”

紫蘇跟著她走到一間寬敞的客室,門口立著一個灰衣人,看模樣像是隨從。

老嬤嬤朝紫蘇點點頭,自己轉身走了,那隨從將紫蘇瞟一眼,頓時,紫蘇隻覺兩道犀利的光刺到臉上。

這麼說,裏麵是個大人物?

紫蘇定定神,垂首進屋。

屋內燃著熏香,文鶯仍是白紗覆麵,盤腿坐在瑤琴前,嗓音極輕柔道:“去,給寧王殿下沏茶。”

紫蘇耳邊一聲轟隆。

寧王殿下!

可她不能抬頭去看,身為使女,得有使女的自覺;也不能耽擱時間去思考,目下不是該她思考的時候。

紫蘇低垂著眉眼,緩步行至與文鶯相向而坐的那方席案前。視線裏,她看見一襲黑袍,上好的綢緞,以金線繡著團花紋樣;還有放在案上半握成拳的一隻手,手指碩而長,肌理粗糙,骨節有些突出。

“素聞殿下頗通音律,奴家實不敢輕易獻醜,還望殿下親點一曲,若能入耳,也算奴家造化。”文鶯隨意撥了個弦,柔音款款道。

紫蘇隻聞頭頂一聲不屑的冷哼,隨即,一把慢拖拖的嗓音道:“這海棠苑本王來了不止一回兩回了,尚未見過你這等模樣的。把那勞什子摘了,讓本王瞧瞧你的臉。”最後一句,氣勢頗足,含了一絲暴戾的氣息。

紫蘇已沏好茶,直起身來,眼眸掃到一張長著高挺鷹鼻的臉。

不敢再多看,她躬身退到文鶯的身後。

但聽文鶯道:“奇醜之姿,隻怕汙了殿下的眼,殿下還是聽曲吧。”

“醜不醜,要本王看了才算。”那寧王竟是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