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解藥(2 / 2)

然後側過臉來,又道:“勞煩兩位太醫先回避一下。”

“先解毒。”

靖王黑沉下臉,三個字說得極淡,卻自有一種不容抗拒的氣勢。

可紫蘇偏就抗拒他了!但見少女直視著他,目光不閃不避,麵色平靜,唇邊甚至還噙著一抹淡雅的笑——那是絕不退縮的堅毅。

太後察言觀色,似看出了一些不尋常,她眯起了眼:“你……何意?”

紫蘇淺淡一笑,不語。

靖王默歎一聲,從她臉上移開眼:“母後,讓沈太醫、黃太醫出去吧。”

太後看了看他,到底揮了揮手。接著她怒沉沉望向紫蘇,喝叱道:“小小賤女,不知規矩!說吧,你要哀家如何?”

紫蘇不著痕跡地從高濬手裏抽出胳膊來,同時挺起背脊,清冷的眼直逼向她。

“民女出身卑微,卻並非賤,太後娘娘不必仗著您的身份出此傲慢之語!”

“你……”太後噎住,幾十年深宮風雨什麼沒見過,便是方才脖頸壓刀,寧王在眼前栽倒死去,靖王的暗衛一刀抹了那兩個羽林衛的脖子都不曾叫她觸動半分,心早已硬如鐵石,卻不想,竟叫這一身素衣的小娘子翻攪出了怒濤。

其實,聽到她說起這“千裏散花”的毒藥,她便想起來她是誰了。這事她早聽說了,當年姚州軍能守住姚州,後來又反攻向珍州徹底搗毀且蘭老巢,這小娘子功不可沒。戰後,聽說她突然失蹤,前些日子,又聽說她好好活著,且已經來到京城,與孫媳婦世子妃都是好友。可是,到底隻是山野間出來的鄙陋草民而已,且這種人,一旦給了她一點榮寵,還不得飛上天去,太後可看不得那種一朝得勢便飛揚跋扈的土包子。

因此上,盡管這些日子都有人在她耳邊叨咕,她依舊沒有宣此女進宮瞅上一眼的意思。

看看,自以為可以解皇上的毒,竟公然在她麵前擺起了譜來!

不過,話又說回來了,她是太後,怎可在一株野草麵前失了威儀?

遂穩住語氣,緩緩又開口:“身為子民,救護天子,理所應當,你既有解藥,便去給皇上用了才是,至於賞賜,自然少不了你的。”

紫蘇笑笑,正要回話,身邊高濬忽道:“皇祖母莫生氣,孫兒來告訴您,葉紫蘇此舉,是因為她……”

“此女本姓莊,乃先帝禦醫莊昶孫女。”

靖王接過兒子的話,語聲沉鬱,卻不啻於平地一聲驚雷,炸得太後耳邊轟隆巨響。她的臉倏地變了,根本來不及把持住。

“胡說!”

將近八十歲的老人,保養極好,耳聰目明,牙口沒壞,一頭銀發打理得紋絲不亂,此時,在聽了親生兒子的那一句後,紅潤的臉卻唰一下灰白,聲音裏也打著顫兒。

紫蘇注意著她這樣的變化,心裏忽然有點感慨,或許,她的猜測是對的。

於是雙眼直望過去,神色底定地道:“身家之事,如何敢在太後娘娘、皇上、皇後,以及靖王殿下麵前胡說?民女伯父莊初和,杏林藥堂的東家,父親莊初誠,也曾在太醫院擔任過吏目。太後娘娘,民女來京城,早盼著來見您一麵呢!”

四目相對,太後的胸膛開始一起一伏,雖隔了些距離,亦能聽見她呼哧呼哧的喘氣聲。

紫蘇扯了扯嘴角,接著道:“若太後娘娘所謂‘胡說’是指我爹的話,的確,我爹當年是該隨了祖父和伯父去的,幸而老天有眼,讓我爹和我娘都活了下來。太後娘娘當沒有忘記,鬼佛手一毒,曾經送了先帝的命,也同時叫我莊家負屈銜冤、家破人亡。”最後幾個字,她幾乎是一字一頓,從齒間蹦出。

太後氣得撫了撫胸口,再顧不得擺那慈祥端方的太後儀態了:“你想拿皇帝的命來威脅哀家?你好大的膽!”

紫蘇立即反駁:“太後娘娘何以說出‘威脅’一詞?”

高濬眼看不妙,連忙又扯她,一麵道:“皇祖母,她的意思是……”

“勞煩太後娘娘實話告知,當年,是不是您派人去藥園將毒藥鬼佛手放在我伯父的煉藥房裏,構陷莊家參與先帝賓天一案?”紫蘇冷冷的,索性直接把話挑明了。

她才剛說完,禦榻上的皇帝就猛烈地咳喘起來,如拉風箱一般。

情緒一直沒穩定下來的皇後瞪著雙眼,聽到皇帝如此,她抖著身子,喚一聲:“皇上!”急急忙忙往禦榻前奔。

太後也急了,到底是皇帝要緊,她的兒子要緊,她推開一直攙著她的靖王,拐杖一點,晃著步子便上了前來。

但見兩幅白色的衣袖在空中劃出兩彎弧線,紫蘇一手一個,擒住了兩人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