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王!皇祖母!”高濬見他們如此,臉沉了沉,“是誰在這宮裏頭投了毒?最初是父王您,接著是寧王、淑妃、皇上、皇後,甚至連皇祖母您都不放過。此番場景,你們不覺得和二十年前何其相似嗎?二十年前有莊太醫和孫太醫兩家頂了罪名,那麼這次,誰又來頂這罪?”
太後拐杖重重一頓,氣得胸膛裏一陣陣發痛,人也差點仰倒,“二十年前,廢後、廢太子指使禦醫行那大逆不道、謀權篡位之事,罪證確鑿,何來冤屈?又何來構陷汙蔑?哀家念你年少無知,你還真當哀家老了不中用了?”字字句句,直指紫蘇,卻是不回答高濬的質問。
接著再將拐杖一頓,她朝外喊:“來人呀!把這目無國法綱常、肆意妄為的女子押下去!”
紫蘇一笑,押下去?然後奪了她的藥箱,好拿解藥?“太後,您這麼說,明眼人都看得出當年我莊家確乎是冤枉了,而且還冤得不輕!”
恰適時,外間又衝進來一人,一身戎裝,看見靖王,身子往下一矮,單膝撲通磕地便是一個軍禮,一臉凝肅道:“殿下,大事不好,禁軍南大營反了!”
“什麼?”
太後往後一倒,靖王急忙伸手扶住。
那看起來是個軍中將領的人又道:“東華門外不知從哪裏冒出大部人來,正朝清晏殿推進,剛剛歸攏的羽林衛擋都擋不住。”
“不是寧王的人?”太後又是一聲驚呼,她一直以為這一切都是寧王的陰謀,而寧王之死是靖王所為。
紫蘇和高濬卻是互相對望一眼——那始終隱藏在深處,積蓄了這許久能量的人來了!
而一直站在旁邊,將自己當成了空氣的高濯抬了抬眼皮,眼眸凝注向禦榻上的皇帝。
靖王歎氣:“不是。”又問那將領,“是誰?”
將領唇角一抿,似乎他自己也不敢置信:“是……齊王。”
“齊王?!”太後再趔趄一步,眼睛猛然張大,連著眼尾紋都撐了開去。
高濬看看她,此情此景也不得不感慨了:“皇祖母,我方才早便說過,今日此番場景與二十年前何其相似。當年,廢後與廢太子能夠在暗處積聚力量東山再起,同樣的,被皇上圈禁起來的齊王也能做到。”
“是啊,太後娘娘,舊事也會重演呢。”紫蘇勾起唇角,淺笑得諷刺。
“靖王……”皇帝喘著氣,艱難地開口,“傳令趙將軍……”
靖王頷首,當先走了出去。那趙將軍急忙起身來跟上。
“你……”皇帝又指淑妃的宮女,“回玉芙宮……”
那宮女哭哭啼啼地去了。
皇帝一雙通紅的眼轉向紫蘇,眼神裏帶著哀痛,倒讓紫蘇一驚。
“你……”他大口地喘氣,“沒錯……冤屈……都是……朕的錯……”
“皇帝!”太後嘴唇顫抖,終是閉上了眼。
“母後,事已至此……”皇帝氣喘得厲害,實不能說出一句完完整整的話來。
此時天已黑下來了,宮人點了蠟燭來,亮堂的光照對比下,殿外卻是影影綽綽,有呼喝聲和兵戈聲自遠而近,在黑暗中異常清晰。
靖王一臉沉肅,又走了進來。
紫蘇挑挑眉,抬眼看向太後。
站了這一時,這天下間最尊貴的老婦人早已是心力交瘁,高濬像是突然變得乖覺起來了似的,把她攙扶去一旁的矮榻上坐下。
皇帝開口,她也再無法逞強,長長歎息一聲,睜開眼來,卻是憤恨的神情:“是哀家做的。先帝明麵上廢了那賤人和她那孽障,暗地裏卻還是給他們諸多榮寵,哀家咽不下那口氣!哀家總要為自己的皇兒打算!”
頓了頓,看看揪著眉頭麵色沉鬱的靖王,她又點點頭,“是哀家布的局,跟皇帝、靖王都無關。靖王性情耿直,不屑那些陰私手段,故而哀家從未與他說起。”
殿內有片刻的寂靜,隻聽見皇帝越來越急促的喘氣聲。靖王的眼眸裏則似閃過一抹波光,待那波光淡去,眸色如夜,烏沉沉壓向對麵的少女。
紫蘇當然知曉靖王殿下著急的是什麼,但她有分寸的;況且,她想要的結果,皇上和太後還沒有開口呢。
好在那兩人沒讓她等太久。
“平反……”皇帝喘息著道。
“給解藥吧。”太後像是渾身脫力,全不見了先前的氣勢,“至於哀家,早便是入土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