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蘇尚未發作,高濬已抓起徐郎中的手丟開,板起臉訓他:“徐先生,你幹的好事!”
老頭兒臉色一變,眨眨眼,極小心地抻著脖子看看高濬,又看看紫蘇,生怕在他們臉上看到令他心虛害怕的樣子來,可他還不承認:“我我我、我幹啥好事了?”
紫蘇白了他一眼,這老頭兒,還真是……唉!
“師父,把你那些毒藥通統交出來,一樣都不許留!還有,從今以後,休讓我看見你煉製毒藥!”
她凶巴巴的,徐郎中給嚇得,都快哭了,他又去拉紫蘇,被高濬又一把甩開,沒奈何,他隻好扭著手,大氣都沒敢出地問:“那個那個、博博、博世子……死、死了?”
紫蘇再白他一眼,歎氣,到底不好真的嚇他:“沒死,快被你毒死了。算你運氣好,徒兒我趕得及時!”
徐郎中一愣,突然將手一拍,跳起來,跟著陀螺似的滿地打轉:“哈哈哈哈!老兒聰明一世呀聰明一世,收的徒弟也是萬裏挑一呀萬裏挑一!我就曉得你會把毒解了!哈哈哈哈!”
“……”
紫蘇和高濬懶得理他,徑自走了。
不過這一下也看清楚了,白澤他沒有來。
兩人都鬆了口氣。
紫蘇再去文鶯房裏。她敲門三次,又自報家門,好半晌,崔嬤嬤才拉開一道縫,看見的確是她,立即全身一鬆,念了句佛。而文鶯,就更讓紫蘇無語了。
主仆二人點了一盞小小的油燈,她坐在燈下,勾著腦袋,懷裏抱著一個枕頭,上下牙咯吱咯吱的,還在發抖。
不至於這麼害怕吧?紫蘇可記得在洛陽的時候,她還敢和寧王麵對麵呢!
“文姐姐。”紫蘇過去抱住她。
文鶯像是突然驚醒過來了一般,頭一轉,將她盯了一瞬,然後猛地抓住紫蘇的手,問:“三郎呢?”
紫蘇笑了:“姐姐是擔心三公子嗎?放心好了,他沒事,皇上下旨令他和靖王去雁回山了。他說你要在這裏好好的,莫讓他憂心。”最後一句是她編的,但想來也是高濯心中所想。
文鶯鬆了口氣,牙齒也不抖了,但隻一瞬,她又瞪大了眼:“你們……進了宮?”
紫蘇看看她,覺著她這神情似乎有點古怪:“三公子去鷺山接我們,就是要帶我們進宮啊,宮裏頭被齊王下毒了。”
文鶯眨眼:“他走時什麼都沒跟我說,是後來雲馳說奉他之令讓我來這裏,我才從雲馳嘴裏問出來的,他大晚上沒回來,我以為你們還在鷺山,那裏又離禁軍南大營近……”
紫蘇急忙拍拍她的手,笑著安慰她:“是遇到了一點小麻煩,不過沒有大礙,後來我們進了宮,三公子和靖王一起擒住了齊王。你放心,有靖王在,三公子不會有事的。”
文鶯眼波一轉:“那麼寧王……”
“皇上在清晏殿裏,我們進去的時候,寧王正挾持著太後和皇後,逼迫靖王——其實也是逼迫皇上——下傳位詔書。不過很奇怪的是,寧王突然中毒死了,那毒卻不是且蘭毒藥。”
“他真的死了?”文鶯像是不相信似的,又問了一遍,仿佛是在確認。
“千真萬確,我這心裏還在琢磨那毒藥呢。真的奇怪,有點像女兒媚,不知哪裏來的。按理,齊王完全沒有必要多此一舉,以寧王之能,根本不足以和靖王抗衡。何況,後來還有三公子在。”回顧當時場景,紫蘇不由蹙起眉。
文鶯卻是慢慢地露出笑容來,眼睛盯著麵前的燈芯,她道:“不是齊王,是我做的。”
紫蘇一驚,定睛看去,她眉眼淡然,臉上神色鎮定,她就說這文鶯怎會露出那樣古怪的神情來,原來她真正要問的是寧王,最掛心的是寧王。
但,這也太不可思議了,她竟然……
“姐姐怎麼……”
文鶯笑笑:“妹妹還記得赤霞姐姐嗎?”
紫蘇點頭,腦海中浮現出那風情萬種的女子來,雖隻一麵,可印象深刻。
“毒藥是赤霞姐姐給的,至於是什麼我沒問,她也沒說。寧王此人,越是要緊的時候,他還越是往風月場所鑽。昨晚,他去了美錦院。我將毒藥調在我做的胭脂裏,赤霞姐姐安排了另一名姐妹。據說,寧王身子上塗了不少胭脂呢,他就喜歡那種戲樂。”
文鶯唇邊一直笑著,眼眸裏卻冷得徹骨,“我就擔心,毒藥發作早了,會節外生枝。這還真是……不早不晚,剛剛好。”
紫蘇聽得心裏撲通撲通,她早該曉得的,麵前的女子,如水般溫柔,亦如水般會將人吞沒。
她想起高濯說過的話來,文鶯她心裏定是恨透了寧王的吧。原來在洛陽那時,她不是在給他報訊,而是真的要置他於死地。
“真沒想到,姐姐還有這份計謀。”紫蘇呐呐。
文鶯搖頭,笑道:“不,我該感謝的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