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偏頭看向與自己隔了一個位置的阿飛,隻見他將唇緊抿成了一條線,一派不欲開口的模樣。
“哦對,我一直忘了同你說。”姬冰雁揉了揉眉心道,“憐花公子是阿飛的舅舅。”
“這……”李紅袖驚了,她一直以為阿飛就是個普通的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少年,結果竟有這般有來頭的親人?
之後在姬冰雁和楚留香的敘述裏她總算知道了阿飛的複雜身世,心情頓時更複雜了。
而阿飛察覺到她望過來的目光,總算抬了抬眼。
兩人目光相撞的時候,坐在主位上的王憐花總算開了口:“沈兄近日不在南海,所以還不知道此事,故而沒有來。”
他這算是解釋了一下沈浪身為阿飛的父親沒出現的原因。
沈浪和他夫人的故事李紅袖是聽過的,但從來不知道那口口相傳的美好背後還有一對孤兒寡母。
雖然前輩高人的舊事她沒資格評判,但想到阿飛的性格和種種習慣,她還是忍不住覺得這少年實在是有些可憐。
在心中感慨完之後,她又想起下人提過這位客人說要找她,不禁疑惑起來,難道不是來找阿飛的?
“我本想帶我這外甥走。”王憐花又道,“不過他不願意。”
李紅袖心想換我我也不願意啊,十幾年都等於不存在的舅父忽然出現,還說要帶自己走,這一走可能就要見到一樣十幾年等於不存在的爹,偏偏這個爹這會兒還有老婆孩子,他再過去多尷尬。
她想她明白阿飛為什麼這麼不高興了。
所以王憐花尋她,是想她幫忙勸阿飛?
這樣想著,李紅袖已開始盤算該如何拒絕了。
可她萬萬沒想到的是,王憐花剛要繼續說下去,阿飛就“刷”的一聲站了起來,抓過她的手腕,直接將她拉了出去。
李紅袖尚未反應過來,人已被他拉到了外頭。
“怎——”
“你別管他。”阿飛頭一次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不管他說什麼都別管他。”
“到底怎麼回事?”她不解,“憐花公子是想我勸你跟他回去嗎?”
阿飛張了張口,好一會兒後才偏過頭道:“……不是。”
王憐花其實是看穿了他不想走的理由。
在她起床趕來之前,他甚至已經在和楚留香打聽,你那個穿紅衣服的妹妹可有婚配雲雲,打的什麼主意再清楚不過。
阿飛不喜歡這樣,也不想讓李紅袖知道這些。
她現在已經夠難過了,在這種時候談這些隻會讓她更不開心。
他不想她不開心。
“那是?”李紅袖很好奇,甚至都沒注意到他始終抓著自己的手腕沒有鬆。
“沒什麼。”阿飛還是這一句,“不管他就好。”
他話音剛落,兩人的右後方處便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二人皆為敏銳之人,竟是同時回的頭,隻見前邊守門的小廝正匆匆朝花廳方向跑來,神色嚴肅。
“發生什麼了?”李紅袖轉過身去問。
她這一轉,阿飛也順勢鬆開了手。
然而鬆開的下一刻他就後悔了,因為他們瞧見了跟在那小廝後頭的人。
那人行得本來也不慢,隻是先前身形被繁盛的花木遮掩,而他們又恰好站在花廳外的拐角處,視線範圍不夠大才沒有看見而已。
盛夏午間的陽光耀眼到刺人,但落在那人身上卻隻給人相得益彰之感。
再下一刻,他已徹底繞過那個拐角,行至他二人麵前。
在這一瞬間,阿飛差些又要如昨晚那般去遮李紅袖的眼睛讓她別看。
可他的手才抬到一半,就被對麵人看過來的目光給懾住了。
這在他的人生中可能還是第一次。
“您……您怎麼來啦?”他聽到李紅袖低聲開口。
“有位前輩約我來此處見麵。”蘇夢枕答。
能讓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說出前輩二字,整座宅子裏也僅得那憐花公子一人。
李紅袖當然不會反應不過來,而且她還知道蘇夢枕那一身的病是因為《憐花寶鑒》才能治好。
所以怔了片刻後,她就立刻讓開一步道:“他在裏麵。”
蘇夢枕卻沒有立刻進去,反而站在原地看了她好一會兒,那目光讓她有點不自在,卻又沒來由地不想低頭避開。
於是兩人便維持著一個低頭一個微仰著頭的姿勢望著對方,最終在她即將敗下陣來的時候,他終於輕扯了下唇角,側過身進去了。
李紅袖站在門邊看著他的背影,驟然鬆了一口氣,同時心中又生出了無限挫敗來。
我真沒出息呀,她想。
屋內。
認真恭敬地拜見了王憐花後,蘇夢枕先主動謝過了他那本《憐花寶鑒》。
結果王憐花盯著他看了片刻,卻是不太在意地擺了擺手,道:“我把它交給了小李探花,怎麼處理便是他的事,無需謝我。”
雖然這的確是王憐花的性格,但對蘇夢枕來說畢竟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