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1)(1 / 2)

第二章 (1)

一路上我都在掙紮反抗,這是從來未有過的,但這樣一來大大加重了蓓茜和阿博特小姐對我的厭惡感,遠遠超過了她們本來心裏還有的一點兒同情。事實上,我的確忘掉了自製,或者就像法國人經常提的:忘乎所以了。我清楚地知道,由於一時的反叛,我終究要遭受各種想像不出的懲罰,因此絕望中我下定決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像所有造反的奴隸那樣。

“抓緊她的胳膊,阿博特小姐,她可真像隻發了瘋的貓。”

“太丟臉了!太丟臉了!”那使女嚷道,“多恐怖的行為呀,愛小姐居然敢打起一位有身份的年輕人、你恩人的兒子、你的小主人來了!”

“主人!他怎麼會是我的主人?難道我是傭人嗎?”

“不,你還不如傭人呢。你白吃白住,卻什麼也不做,行啦,坐下來,仔細想想你那個壞脾氣。”

這時候她們已把我拉進了裏德太太說的那個房間,並把我按在一張凳子上。我忍不住地要立刻站起來,像個彈簧一樣,她們那兩雙手立刻又按住了我。

“如果你不好好坐著,就把你綁起來。”蓓茜說道,“阿博特小姐,借你的襪帶用用,我那條她準會一下掙斷的。”

阿博特小姐動手從一條粗腿上解下襪帶。我的憤激情緒稍稍冷靜了一點兒,由於看到這種捆人的前奏曲,以及想到它所帶來的加倍的羞辱。

“不用解啦,”我叫道,“我不動就是了。”

兩手緊抓凳子,算是我的保證。

“記住了,別動。”蓓茜道。直到確信我真的已經安靜下來,她才放開我。然後和阿博特小姐抱著胳膊站在那兒,沉著臉,不放心地盯著我,仿佛還不能肯定我是否已經清醒了似的。

“以往她從未這樣過。”最後蓓茜終於轉過臉對那位阿博特說。

“但是,她一直就有這種根性的。”對方答道,“我經常告訴太太我對這孩子的看法,太太也同意。她是個鬼頭鬼腦的小家夥,我還沒見過同她一樣大的小姑娘會如此裝腔作勢。”

蓓茜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兒,她朝我說:

“小姐,你該明白,你是受了裏德太太的恩惠的。要是她把你趕出去,你隻有進貧民院了。”

我無話可答,這些話我早已不覺得新鮮,在我小的時候很早的回憶中就含著別人如此的暗示。在我耳朵裏,這種指責我靠人養活的話已經成了意義不明的老生常談了。盡管聽了令人很難受和沮喪,卻叫人有些一半清楚,一半模糊。阿博特小姐也附和說:

“不要因為太太好心,許可你和裏德小姐和少爺呆在一起長大,你就可以和他們平起平坐了。將來他們會很富有,你卻一分錢也不會得到,你必須低聲下氣,盡力迎合他們的意思,這才是你應該做的。”

“跟你說這些,都是為你好,”蓓茜接著說,口氣倒緩和了不少,“你應該盡量學會幹活和惹人喜愛,那樣的話,說不定你還可以留在這兒;要是你變得粗野無禮,脾氣又大,我敢保證太太一定會趕你走的。”

“再者說了,”阿博特小姐繼續說,“上帝也會懲罰她。正在她大發脾氣的時候,他會叫她突然死掉;而且誰知道死後她會到哪兒去呢?算啦,蓓茜,咱們就隨她去吧,反正不管說什麼,她也不會對我們的印象有所改觀。簡小姐,剩下你一個人的時候,好好做做禱告。如果你不懺悔,說不準會有某種可怕的東西從煙囪裏下來,將你抓走。”

她們走了,關上門,上了鎖。

紅屋子是個空房間,很少有人睡在裏麵,可以說從來就沒有人去睡。當然,除非蓋茨裏德府偶爾來了很多客人,以致不得不動用它所有的房間。不管怎麼說,這間屋子卻是全府最寬闊最堂皇的一間臥房。房間正中央擺著一張神龕似的大床,粗大紅木架。掛著深紅色錦帳的兩扇大窗戶,幾乎被帷幔布做成的褶子和垂簾遮得嚴嚴實實。地毯是紅色的。床腳邊的桌子上鋪著深紅色桌布。牆是淡褐色,略微帶些紅。層層的墊褥和枕頭在床上堆起,上麵蓋著雪白的馬賽布頭罩,在四周的深沉色調中有些顯眼而突出。幾乎同樣引人注意的是床頭邊一張鋪著坐墊的大安樂椅,也是白色的,前麵還放著腳凳。我想,它看上去就是個蒼白的寶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