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森,腐爛,濕黴。
阿黛坐在牢房的角落,背靠冰冷的牆壁,環抱雙膝。
以前,在村裏,說到蹲大牢的,都是避之而不及,鄙夷,不屑。
如今,實實在在地在裏麵了,她竟然覺得內心如此平靜。
“嘩啦”的鐵鏈聲響,阿黛抬頭,見繆水清立在門口,披著狐裘鬥篷,在肮髒森冷的牢房中,顯得是那麼的獨特突兀。
“你下去吧。”繆水清側臉吩咐。
牢頭看了一眼阿黛,遲疑猶豫了一會兒,“世子妃,這……還是讓屬下跟著吧,不然屬下鎖著牢房,這樣對世子妃也好一些。”
“不用擔心。”繆水清瞥了一眼身側的婢女,“我身邊的侍女,還是會些拳腳功夫的,她不過一個粗鄙婦人,奈何不得我。”
牢頭一聽,這才放下心,轉身離開。
“嘎吱”一聲響,仿佛門上的塵灰落。
繆水清款款而入,阿黛平望著她潔白的裙擺,和那幹淨的狐裘,染滿塵埃。
她走上前,居高臨下,睥睨著眼前狼狽的女人。
見阿黛低著頭,仿佛牢房裏沒有她這個人似的,特別是她身上還穿著那身紮眼的大紅喜袍,她這無視自己的態度,繆水清心中的火氣就不斷地往上躥。
她冷笑一聲,“不是說要拉我陪葬嗎?怎麼,現在這副模樣?嘖!真是可憐……”
阿黛沉默不語,讓她一個人唱著獨角的大戲。
“我說你呀,是腦子木呢,還是傻呢?自己給自己挖坑跳,還是你以為,這樣就能讓世子爺把你放在心上了?”繆水清俯下身,挑起阿黛的下巴,精致的臉上浮起冷厲,“癡心妄想!”
“癡心妄想?”阿黛嗤笑,望著她,“就因為你以為的四個字,所以不惜對我下殺手,甚至殺害一對手無縛雞之力的祖孫嗎?她們犯了什麼錯?擋了你什麼路?”
阿黛突然一瞬間斂起所有的笑意,一雙眼睛,冰冷得隆冬時節,出門迎麵襲來的寒風,刺骨,“殺我就夠了,為什麼還要殺害無辜的她們?!”
“她們沒有犯錯,隻是……誰讓他們收留你,把你送進侯府,擋了我的路!”盡管阿黛的眼神駭人,可終究是困獸罷了,饒是繆水清心有餘悸,但依舊不怕她什麼,“誰要是膽敢覬覦我的東西,擋了我侯爺夫人的路,都隻有一個下場!”
“所以,你就要殺了我,連六婆和巧兒兩個如此無辜之人都不放過?”阿黛眼眶迅速地紅了起來,她死死地瞪著繆水清,“你有沒有聽說過一句話,冤有頭,債有主。不是不報時候未到。”
“就憑你?”繆水清毫不以為意。
“輕衣,就是時候到了。”阿黛沉靜地開口。
繆水清臉上的笑意一僵,很快恢複過來,“那又如何,她不過是一個低賤的下人,而我跟她不同,身份天差地別。何況……以你現在的處境,自己都是死路一條,還能做什麼困獸之鬥?”
“不錯啊,我馬上就要死了,我沒有辦法像殺輕衣一般,殺死你以慰六婆和巧兒的在天之靈。隻不過,我與你不同,我報仇,隻找冤頭債主,所以老天有眼,就是我死,你也不會好過。”
“我倒要看看,死了的你,能讓我如何不好過?”繆水清眉目冷。
“你知道嗎?”阿黛突然輕聲開口,這麼一詢問,弄得繆水清疑惑蹙眉。
不等她回答,阿黛繼續說:“報複一個人最好的方式,不是殺了她,而是將她所珍視的,一一從她身邊剝奪,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