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眉,轉眼間一陣大風,鋪天蓋地,天兒變得黃蒙蒙的發暗,口外的天兒經常是變化無常,當地有句順口溜:“壩上一場風,年始到年終,風來人隔路,白天點油燈”,刹時天昏地暗,車前三米已看不清路況,大粒兒的黃沙打的擋風玻璃劈啪亂響,一般情況下司機們遇到這等惡略天氣都就地停車等待,也許幾十分鍾就風過天晴便能行車,也許風沙刮個三五個鍾頭車都走不了。
可今天的林秋生不知是那根神經出了狀況,眯著眼,似睡非睡的一踩油門兒,解放卡像發了瘋似的迎著風沙向前衝去,那解放卡如騰雲,如駕霧,如禦風,宛如陸地飛騰的黃風怪,裹著黃沙向黑暗無邊的沙幕遂道中衝去,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風停沙住,待寧神細看時,車已停在一所方磚漫地的大院兒裏,林秋生迷迷糊糊的下車向一間大屋走去。
“您有什麼事兒”?辦公桌前的小警察台頭向他詢問,“我是來投案的,我這車,上個月在北昊橋南馬路上軋死一個人”,這裏正是北昊橋南區交警大隊事故科,那小警察一聽,立即來了精神,“科長,隊長,你快過來”,“什麼事兒,這麼炸炸呼呼的?都來半年多了,還這麼雞貓子喊叫的,沒一點穩當勁兒,真是的”,交警大隊的隊長兼事故科的科長於海用棉絲擦著手快步來到屋裏。
“外邊那輛解放就是上個月,在北昊橋南軋人逃匿的汽車啊,這小子自首來啦”,“噢?就是他”?於海圍著林秋生轉了一圈,“你叫什麼”?“杜玉貴”,“哪個單位的”?“北昊銅廠的”,“說說那天的經過吧”,於是,林秋生便說起了那天借張北蛤蜊溝運輸場的解放車,給閻付廠長往東太平莊送蓋房木料時的情景,他說著說著聲音是越說越低,最後竟腦瓜兒一耷拉在椅子上坐著睡著了。
“哎,你醒醒兒,怎麼說著說著就睡上啦”?於海就用手輕輕一扒拉他,隻聽“哐當”一聲,這自首的杜玉貴竟摔倒在地上呼嚕上了,小警察正做著記錄,“嘿哎,一瞧這小子就是長時間疲勞駕駛,都累成這揍性啦,嘿,怎麼連***說幾句話都不盯啦”,“嘿,醒醒兒”,於海說著用腳踢了林秋生兩下,躺在地上的林秋生毫無反應,“唉,怎麼睡得像死豬似的,得,張子,你們倆先把這小子弄到長條椅子上睡會兒吧,等他醒了再問,一會兒你們倆把他那車仔細檢查一下,看看還有什麼可取證的證據、痕跡沒有”。
院裏,那小警察小張、小劉車上、車下的一通兒忙呼,“這破車也不知從哪兒開來的,滿車槽子都是黃沙土,車裏的兩箱軸承都讓沙土給埋了半截兒了,你瞧,這身上,臉上脖子裏,全是土”,小劉從車底下鑽出來,連拍打帶抖擻著身上,一通的瞞怨,小張子左手舉著取證用的小塑料袋,裏邊裝有剛從車底下刮下來的幹血片,右手邊撣著落在身上的沙土,灰頭土臉的說:“隊長,你還別說,這車胎側麵和前橋底下還真有不少幹了的血跡”。
“趕快送去化驗,看來,這起掛了一個多月的挨罵案子,真有點門道兒了”,“誰說不是呢,就這起倒黴案子,附近的老百姓可沒少罵街啊,你就別出門兒,一出門兒,耳朵裏聽的全是這些嘎雜子話,真讓人搓火帶憋氣”。
“這是哪兒啊”,林秋生醒了,一咕嚕從條椅上坐了起來,揉著眼睛自語道,“嗬,你小子可真能睡啊,整整兩天一夜,你小子是怎麼睡的?快起來吃點東西,咱們還得接著說你這案子呢”,“什麼案子”?“哎,你忘啦,你不是來投案自首的麼”?“投什麼案,自什麼首”?“哎,你這人怎麼這麼健忘啊?你不是說你開車軋了人,是到這兒來自首來的麼”?“扯淡,我自什麼首,你們打聽打聽去,我林秋生從不幹違法的事兒,向來是規規矩矩的開車,十多年了,就沒發生過什麼交通事故”,“什麼,什麼?你叫什麼”?“林秋生啊”,“哎,你不是說你叫杜玉貴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