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支臨時湊起來的部隊用農具當武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攻陷台州(今浙江臨海)。隨後,又像暴風一樣橫掃衢、溫、婺、明、越、信、杭、蘇、常等江東十州。袁晁的部隊在攻城拔寨的過程中發生了令人震駭的裂變,從幾千人變成了二十萬人。一支二十萬的部隊在那個時候的唐王朝,已是天文數字,袁晁就憑著這支雜亂無章的軍隊在台州稱帝。他坐在二手龍椅上,說:“這真是眾望所歸啊!”

袁晁那時意氣風發,有一段時間特別想領兵北上,直取長安城。不過有人提醒他,要時刻發現自己的缺點,不能被勝利衝昏頭腦。我們應該有個判斷,一連串的勝利真是靠自己的實力獲取的嗎?江淮方麵的政府軍在忙著追征賦稅,我們恰好鑽了個空子。看看咱們的部隊,還有拿著鋤頭和鐮刀上戰場的。那玩意隻適合在莊稼地裏建功立業,到戰場上,全是白給。我們真要遇到中央政府軍,生死未卜啊。

袁晁對這番話不置可否,但很快,他和他的部隊就麵臨了嚴峻的考驗。

皇帝李豫在長安城中聽說袁晁革命的消息後,七竅生煙,立即命令在安史之亂中表現極為出色的大將李光弼到江淮戰場平叛。

唐王朝的安史之亂催生出了無數戰場上的驕子,比如收複長安城和洛陽城的郭子儀、死守睢陽城的張巡、戰功卓著的仆固懷恩,還有李光弼。但李光弼絕對是驕子中的驕子,戰場上的萬王之王。安史叛軍每次在戰場上聽到對手是李光弼時,立即魂不附體。因為李光弼從不按牌理出牌,他擅長破襲戰、地道戰、麻雀戰、伏擊戰、圍困戰、閃電戰,還有母馬戰。

關於母馬戰,因為在後來的戰爭史上聞所未聞,所以有必要補充如下:史思明曾在黃河南岸安營下寨,防禦中央軍渡黃河。李光弼當時在黃河以北,和史思明對峙。

李光弼的兵力薄弱,所以不敢進攻,而史思明的任務就是防禦,不是進攻。兩方人馬既然不能在戰場上較量,隻好互相震懾。就如今天有核武器的國家一樣,把核武器拿出來讓你渾身戰栗,不敢先動手。

在冷兵器時代,戰馬是最現代化的武器,一匹戰馬就是一輛坦克,誰的戰馬彪悍,誰的坦克先進,誰就能讓對手冒冷汗。所以,史思明就讓士兵每天都帶著戰馬去河邊洗澡。安祿山和史思明的戰馬清一色公馬,這些公馬都是在北方大草原上生養出來的,和李光弼那些中原的戰馬站到一起,中原的戰馬就成了寵物。

李光弼的戰士們看到對方那些在河裏洗澡的馬,又看看身邊的寵物馬,搖頭歎息說這仗沒法打。李光弼說:“打不過他的兵器,可以讓他的兵器憑空消失嘛。”

眾人認為這不現實,李光弼說:“你們把咱們控製區內所有的母馬都買來,記住,是剛做了母親的馬。”眾人莫名其妙,但上司的命令不敢不聽。

一大群母馬被驅趕到黃河邊,因為剛從孩子身邊被帶走,母馬們嗚咽哭泣。正在洗澡的史思明的那群烈馬們聽到河對麵的聲音,都望了過來。嗚呼,一群家庭風格的青春少婦正在那裏釋放著美麗的憂傷。烈馬們躁動起來,先是原地轉了幾圈,然後像離弦的箭一樣射了出去。李光弼的士兵看到萬馬奔騰,黃河水被它們掀起巨浪,隻一會兒工夫,史思明那些烈馬們都成了李光弼這邊的上門女婿。

正當史思明絞盡腦汁想他的戰馬何以背叛自己時,李光弼就用對手的戰馬向對手發起了進攻。史思明不戰而逃。

這就是母馬戰,驚鴻一瞥,無法複製。

763年春節,李光弼帶著他那支久經沙場、在血腥中成長起來的兵團進入江淮。袁晁對李光弼沒有耳聞,李光弼的威名在北方,南方人根本就不知道有李光弼這個人。袁晁之前幾戰積累起的威名使他忘記了自己的軍事能力和他軍隊的作戰能力。

他居然主動出擊,李光弼等的就是這個,先把大部隊擺在正前方迎戰,分出兩支機動部隊埋伏在袁晁撤退的路上。袁晁才打了幾分鍾,就發現對手的兵團果然不是浪得虛名,馬上撤退,結果在半路上,遭到了對手那兩支機動部隊的伏擊,傷亡慘重。這叫伏擊戰。

袁晁撤進了台州城,掛起免戰牌,死也不出戰。李光弼把台州城圍個水泄不通,派人斷絕台州城的水源,用火箭向城裏亂射,焚燒對方的糧草。這叫圍困戰。

袁晁在台州城實在吃不消了,因為糧草將盡,他本來就並不穩固的軍心搖搖欲墜。當他正在專心製定突圍計劃時,有一天晚上,台州城市中心突然出現天坑。巡夜部隊好不容易把天坑裏冒出來的腦袋用石頭砸了回去,又有報告說,世界末日可能到了,因為城裏各處都是天坑。袁晁不知道,這就是李光弼擅長的戰術之一,叫地道戰。

袁晁來不及製定全麵的突圍計劃,草率地把部隊分成四部,從四個城門同時突圍。臨行前,袁晁激勵他的士兵:“拿出你們當初一鼓蕩平江東十州的氣魄來,殺出去,重見天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