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賺的錢得留著你自己娶媳婦,我不要。”拍拍夏天瘦小的肩膀,於果果斷地關了手電筒,“睡覺!這次是真睡!明天帶你去執行任務去!”夏天聽到於果這麼說,也立馬躺好,不一會兒就睡著了。
第二天白天,夏天昂著頭看看醫院大門又看看拉著自己的於果,很是疑惑。“爸爸,我們為什麼要來醫院啊?你哪裏不舒服麼?”
“咱們是來驗血的……為什麼要驗血?就是看看你的血和我的血是不是一種血。”
“爸爸你說的是驗DNA吧?”
“知道你還問,顯得我特膚淺似的。”
於果和夏天一起抬頭看牆壁上掛的各種宣傳畫。夏天更加不明白了:“我是你兒子,為什麼還要驗DNA呢?”
“……這不是我要驗的,是你舅舅逼咱們驗的,懂了嗎?”
“哦……”夏天拖長聲音,顯得很不開心,“我明白了。舅舅一直都不希望我回來找你,和你在一起。他想用這個證明你不是我爸爸。可是等結果一出來他就沒辦法了,我就是你兒子,以後舅舅再也沒有辦法拆散咱倆了。”
沒想到還真小看這小子了。想了想,於果試探性地問:“萬一……你真不是我兒子呢?”
夏天看著於果,眼圈刷的紅了。於果趕緊安撫:“別哭啊,不帶這樣的,動不動就要哭,男子漢大丈夫,要頂天立地,要有浩然正氣!你看爸爸我,什麼時候哭過?”
“那天回家路上你就哭了。”
給夏天擦淚的手頓住了,清了清嗓子,於果顯得很不好意思:“那是情到深處,記住了,男子漢大丈夫隻有情到深處,才能哭。像什麼打針吃藥這種小事兒都不能哭,一會咱們進去抽血,你也不能哭,要勇敢知道嗎?”
走出醫院的鑒定中心,父子倆手上都有一個小棉花團。拇指壓著食指上的針眼,於果的手呈蘭花指狀地擦了擦眼淚。
夏天拉拉於果的衣角:“爸爸,你在哭麼?”
“你才哭呢!我……我這是眼睛被迷了。”
“我知道,媽媽總說電視劇裏都會用這個橋段。”
“……”
電話響,於果看了眼來電顯示,做出一個手勢示意夏天不要說話,然後接通了電話:“喂,誰啊?”
電話那端明顯沉寂了一會兒,然後珊珊略帶哭腔地說:“這才幾天啊,你已經把我給忘啦?”
於果趕忙哄她:“怎麼會,我這兩天特別忙,真的,忙得我有點暈。這不剛拿出電話來想給發個短信,你電話就打過來了。”
“真的?”
“比真金還真!”
“蜀黍……我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親愛的,來,啵一個。”於果對著電話發出一個很響的聲音,因為太過全情投入,忘記了夏天就杵在一旁。
“蜀黍,對不起,我知道我那天有點過分……我後來開回去接你們了,可是你們已經不再那裏了。”
“你都這樣誠懇地道歉了,我就原諒你吧,中午請你吃批薩。”
“蜀黍,你答應過我,要帶我去遊樂場的。”
“遊樂場麼?”於果看看夏天,想了想,“好啊,今天有時間,我們去遊樂場吧。”
珊珊黑著臉看看於果,又看看拉著於果的夏天。
“蜀黍,我本來還期待二人世界的說。”
“兩個人多沒意思啊,”於果一手拉著夏天一手牽起珊珊,“今天我們就把遊樂園玩一個遍吧!”
過山車、激流勇進、鬼屋、太空梭,一連幾個項目玩下來,夏天不但不累,反而更加精神了。吵鬧著還要去做另一個更大更高、速度更快的過山車。
於果慘白著臉癱在休息區的板凳上,一口氣幹了半瓶礦泉水才緩了過來。
珊珊百無聊賴地坐在於果對麵。“夏天,姐姐跟你換個座位好不好?”
夏天抬頭瞥了她一眼,壓根不理她,繼續低頭看遊樂園的地圖,和於果商量下一個去玩什麼項目。
“以前都是我坐那個座位的!”
夏天對她做了個鬼臉。珊珊生氣地向於果告狀:“於果!”
聽到聲音於果猛地抬頭,就跟剛見到珊珊似的:“什麼?”
“你管不管他啊,他嘲笑我。”
“是嗎?你對珊珊阿姨做什麼了?”
“是姐姐!姐姐!”
夏天重新做了一遍鬼臉給於果看。
“這也沒什麼啊。”
選擇無視夏天得意吐舌頭的樣子,珊珊又轉向於果:“剛才我跟你說了那麼半天,你到底聽見了沒有?”
於果拿著宣傳冊做扇子搖著冷風,有氣無力地應著:“不好意思,沒太聽全。”
“你都想什麼呢?”珊珊撕著手裏的紙巾,這算哪門子的約會啊。
“我想起剛才在醫院遇到的一個男的,給人家做了八年爸爸,然後一驗DNA,發現根本不是他兒子,哭得那叫一個慘,用了我半包紙巾。太悲劇了。”
“這也不算悲劇啊,總比一輩子都被瞞著不知道真相強吧?”
“你說是不是人跟人待在一塊兒,不管剛開始怎麼樣,隻要時間長了都會動感情?比如說咱倆?”
“咱倆不是一見鍾情嗎?”
於果眨眨眼睛,想到夏天還在旁邊,換了個話題,“兒子,你想不想吃那邊那個棉花糖?”
夏天看著休息區對麵的棉花糖攤位,隻見小販舀了些砂糖到棉花糖機裏,拿起一根小木棍在機器裏轉動著,不一會兒,就見小木棍上纏上了一團像是棉花一樣的糖絲。
“想。”咽著口水點點頭,夏天滿眼的期待。
支開夏天,等夏天跑遠聽不到自己和珊珊的對話了,於果才特別認真地轉向珊珊:“是這樣啊,珊,你替我分析分析,我之前知道有夏天這個孩子的時候吧,就覺得晴天一霹靂,一下子把我的世界給劈開了,我就好像看清楚我那個世界了,我那世界裏有朋友,有家人,有同事,有你……有好的也有壞的……但是我的世界裏是沒有這道雷的,你懂嗎?夏天就是那個雷,他來自外宇宙空間……我就覺得這個雷吧,下雨的時候才有,隻要雨過天晴,他就不在了,我這麼說你明白嗎?”
“嗯……然後呢?”珊珊叼著吸管明顯很茫然。
“但他沒一下子就走,他就劈劈劈,他劈時我的世界就亮下,他不劈時,我的世界就又都黑了,有時黑有時亮,亮時我就想起他,黑下來時我又忘了他……總之他跟我沒關係,他早晚是要跟著雨離開我的。但是呢,泰勒突然提到要驗DNA……你知道為什麼雖然我之前完全不知道有這個兒子但是我從來沒想過要驗DNA嗎,珊?”
“為什麼呢?”盡量提起精神聽著,珊珊隨意問道。
“我好像就打心裏不覺得我是個爸爸……爸爸……你知道這詞離我多遠嗎?其實我很羨慕那個在醫院裏養了人家八年兒子的某某人他爸,起碼他知道爸爸到底是個什麼。我不知道有個女人為我懷孕了,我沒見過他出生,我沒看見他一厘米一厘米地長大,我沒給他換過尿不濕也沒給他喂過嬰兒食品,我不知道他第一顆牙什麼時候掉的,也不知道他小時候生過幾次病,我沒陪他去看過電影給他開過家長會跟他一起踢過球更沒動手打過他……我怎麼可能是他爸爸呢?但我今天去做DNA……你知道後來抽完血我看見什麼了嗎,我看見那個鑒定師把我那管血和夏天那管血放在了一起,裝在了一個密閉的真空大容器裏,那兩管血就在那個大玻璃瓶裏並排放著,一大一小……你知道我突然有什麼感覺嗎?我突然特別想哭,真的,我不知道我為什麼想哭……”
於果還沒說完,被珊珊的動作打斷了他奇怪地看著珊珊遞過來一張紙巾。“我說我當時特別想哭,我沒說我現在想哭。”
“沒有啊,你現在就在哭。”
接過紙巾於果凝了凝神,擦掉了眼淚,看著不遠處的夏天正揮舞著兩隻特別大的棉花糖,召喚自己。
於果趕緊揉了揉臉,擠出一副笑容,跳起來:“好小子!有良心,沒忘記他還有個爸爸!”
珊珊拉住於果:“誒,你說了半天亂七八糟我根本聽不懂的話,那我的大事兒呢!”
“我沒意見,隨你便吧!”
“隨什麼便啊!於果,你不要後悔!”珊珊怨恨地看著已經衝過去和夏天分享棉花糖的於果,一把抓起包包氣衝衝地走了。
不遠處,泰勒和三妹目睹了事件發展全過程。“平日看於果和珊珊很是親密,每次在一起都是摟在一起好像連體嬰似的。今天倒是一反常態哦,你說是不是因為夏天的關係啊。你有沒有覺得於果與以前相比比較像個爸爸了?”三妹喝著冷飲,看著親密無間的兩父子,等了一會兒沒收到回答,轉頭一看,就發現泰勒正陰鬱地盯著於果和夏天的方向,從沒見過泰勒這種情緒,三妹一時間覺得有些怕他。
於果和夏天回到休息區,發現珊珊已經不見了。
“她是被我氣走的麼?”
“是被我。”
“那你要打電話給她麼?”
於果拿起電話又放下:“女人吧,不能太慣著。”
“舅舅!”
“什麼舅舅?”順著夏天的小手指的方向,發現泰勒和三妹就在不遠處。
“爸爸,爸爸,我們也去做那個好不好,好不好?”夏天拉著於果跑到舅舅身邊,很是興奮地大聲喊。
泰勒看了看於果,沒有說話。三妹看了看陰著臉的泰勒,也沒說話。哎,好不容易忙裏偷閑來一次二人世界,這下,泡湯鳥。
於果抬頭遙望了下被架的高高的軌道,耳邊還傳來遙遠的天際傳來的驚呼聲。咽了口吐沫,於果有些暈。“……好高……”
“爸爸……”夏天可憐兮兮地搖搖於果的手臂。
排在泰勒和三妹後麵的遊客以為於果和夏天要插隊,不高興地指責他們:“喂,要坐就到隊伍後麵去,不要插隊啊!”
“誰說我們要坐了,你吼什麼!”對於果來說,這種時候當然是吼回去。
“爸爸,我們不做麼?”
“今天已經玩了好幾個,你讓我休息會兒好不好,再玩兒下去,我就要吐了。”
三妹不忍心看夏天那麼失望:“夏天,不如我們換,反正我也已經玩兒得很累了,正好休息一下。”夏天歡呼一聲衝上去。
重新買了兩杯冷飲,於果和三妹坐在休息區聊天。
“沒想到你也會來遊樂園這種小女生喜歡的地方啊。”
“什麼,我很不像個女人麼?”
感覺到三妹又有炸毛傾向,於果趕緊閉嘴:“行行行,當我沒問啊!”“不過……你們旅行社不用帶團的麼?你怎麼會有時間出來玩兒?”
歎了口氣,三妹無奈了:“別提了,那天的旅行團是朋友幫忙介紹的,從那之後就再也沒有生意了。我和大勝每天待在辦公室裏也收不到一個電話或者谘詢。碰巧今天泰勒無事,大勝就放了我假,讓我出來嘍。”
“什麼,沒活兒?是不是宣傳力度不夠啊?”
“大勝也這樣說,但是我們哪兒有錢宣傳啊,我倆那老底光保險滯納金、租房和裝修這三項就幾乎全都出去了。”
“我說宣傳你腦子裏轉的一定是那些生燒錢但基本都打了水漂的燈箱、平麵、電台、廣場LED這些吧?”
“那你說還有什麼又不用花錢又能一石激起千層浪的高招?”
“網絡啊!你們得建個公司的主頁先!”
“那也得花錢請人給我們製作啊。”
於果不再說話,叼起吸管,還撫弄了一下本不存在的劉海。
“你?!”
“不相信啊。不相信我可以不用我。不過話說回來,我這麼積極可不是為了你,是為了大勝,我兄弟!”
“謝你!我也不覺得自己能讓你這麼積極!”
兩人對視一眼:“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