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6章(3 / 3)

“三妹阿姨,你這些天和爸爸他們商量官司,有了什麼成果麼?我好久沒見到爸爸了,我好想他。”夏天抬著頭期盼地說道。

“你爸爸也很想你啊。夏天,其實,你爸爸他特別不希望你擔心這場官司的事情。一邊是舅舅,一邊是爸爸,你爸爸擔心你為了選擇而難過。而且你爸爸最近也過得很苦,在一家餐館給人打工,還每天都堅持著看法律條文,找證據,琢磨辯論詞。看到他這麼努力,我心裏又是高興,又是擔心,假如官司輸了,不知道他會受到多大的打擊。”

夏天低著頭沒有說話。三妹歎了口氣,重新開始洗碗,就聽旁邊沉默了好一會兒的夏天幽幽地說道:“……但,我還是想和爸爸在一起。為什麼舅舅就是不同意呢?”

“你舅舅也是為了你好,於果,他這次來美國,已經欠了好多的賬,就算他勝訴了,也不見得能還得起這些錢。”

“可是錢不是最重要的問題啊,舅舅就很有錢,但是我跟他在一起,就從來沒有跟爸爸在一起的那種快樂。他教我擒拿術,帶我去吃羊肉串,喝啤酒,去遊樂場痛快的玩,他為了我,被人打得渾身是傷,給我做很難吃的炒飯,這些其實都是很快樂,很幸福的事情。三妹阿姨,你不也是嗎,我看得出來的,你沒有在北京的時候開心了。”夏天用很成熟的語氣和三妹說著。

三妹對夏天的話,雖然沒有承認,但也沒有否認,隻是又歎了一口氣,然後笑著對夏天說,“你還真是個小大人,什麼都懂似的。”

夏天卻沒有笑,很是落寞的說,“三妹阿姨,其實,我希望你能做我的媽媽,而不是舅媽……”

三妹聽到夏天的話,心裏顫了一下,不過什麼話也沒說,隻是點了點頭,把夏天抱在懷裏,緊緊地抱著。

三妹和夏天的對話泰勒在廚房外一字不漏地都聽到了,那本來就裝滿了情緒的眼睛變得更加陰鬱了。

悶熱的後廚裏,於果搬著一箱要清洗的餐具跨過廚房地上的重重障礙來到水池邊,一邊放滾燙的熱水,一邊是溫水,再一邊是涼水。

於果手腳麻利地將汙濁的碗盤浸入第一個池子裏去油,再在第二個池子裏衝掉洗潔劑泡沫,最後用第三個池子裏的水再衝洗一次就將幹淨的盤子杯子擺進消毒櫃消毒。

一切都好似平常一樣,於果一邊幹活,一邊在腦海裏回想著官司的突破點。突然想起夏天畫給自己的那副畫,心底被什麼東西柔柔地撞了一下,於果咧著嘴笑得好開心:回去和老於同誌得瑟得瑟,他肯定會吃醋得直跳腳,然後大喊著我是我孫子的爺爺……爺爺……夏天……夏小白……於果突然想到了什麼,來不及擦手,隨便甩了甩手上的泡沫就衝了出去,正好看到黃先生在和三妹準備上庭用的資料。於果興奮地手舞足蹈:“我想到了,如果說這個官司並不隻是我和泰勒兩個人的撫養權之爭而是兩個家庭呢?”

三妹和黃先生麵麵相覷地看著於果。於果繼續解釋自己的想法:“我們有句話,叫隔輩兒親。祖父輩的人都會對孫子們很寵愛,而且從親情關係上講,爺爺奶奶外公外婆與孫子們的關係會比叔叔舅舅一類的關係更親密,在人們的意識裏,也會更容易接受祖父輩們對孫子們的事情的決定。”

看著還是不太明白自己意思的三妹和黃先生,於果清了清嗓子,繼續說:“簡單點兒說就是,如果我們能得到夏天的媽媽夏小白的父母也就是夏天的外公外婆的支持,應該會對我們爭取到夏天的撫養權大大有利!”

三妹聽完於果的想法,有些猶豫。而黃先生卻是被於果提醒,抱起一本簡易版的法律條文查看起來,邊看還邊自言自語:“我記得我好像看到過一條類似的條款,在哪裏呢……啊……找到了!”

三人湊過去看,不太懂英語的於果問三妹和黃先生:“真的麼?這條法律竟然和我的想法不謀而合?”

“是你的想法和法律條款不謀而合。”三妹笑著說。

“那麼就是說,我的方法是行得通了?”

三妹和黃先生也很高興地點點頭。

不過,一個新的難題擺在他們的麵前。去哪裏找夏小白的父母呢?經過商量,三人決定兵分兩路。黃先生和於果負責去政府辦公室負責人口記錄的部分查詢兩位老人的情況;而三妹則回家去以結婚是等著老人家來還是親自去看望老人家為理由打探泰勒的口風。說做就做,三個人抱著或許是不同的心思,但目標一致地行動了起來。

兩天後,市政廳門口。三妹和於果與黃先生彙合,兩方人馬各交出自己打探到的消息。

黃於:“夏小白和泰勒的父親還在世,但早年與妻子離婚後搬家,現在住址不詳!”

三妹:“老人家這些年很少與家裏人聯係,現在自己住在另外一個城市的一家老人院裏。住址是……”三妹從包裏拿出一張紙條,上麵一個英文的地址,這個地址距離舊金山有大概幾百公裏遠。

於果管黃老板借了車,在三妹的陪同下,踏上了尋找夏小白父親的旅程。一路上,美洲大陸保存良好的自然風景感染了埋頭在複雜官司中甚久的兩人。

三妹從加油站的便利店裏買來幾罐飲料和兩包泡麵,遞給坐在駕駛室裏的於果。於果打量著手裏的泡麵,很是鬱悶:“在家窮得吃泡麵,現在來了美國,怎麼還是吃泡麵。”

“就是因為在家裏窮,所以在美國才更加隻有泡麵可以吃。”

兩人默不作聲地吃著泡麵,突然天邊飄過來一塊黑雲彩,不一會兒,原本的萬裏晴空變作了傾盆大雨。

於果和三妹躲進車裏,看著外麵的大雨。“你看,這像不像我們去雲南玩兒的那次。”

“嗯。”

“三妹,謝謝你。真的很謝謝你。這麼久以來,你幫我照顧夏天,幫我和夏天和好,陪著我和夏天旅遊。現在為了我的官司,你還和我一起在這裏淋雨,其實你現在完全可以坐在豪華的別墅裏安心做你的甩手少奶奶的。”於果說著,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三妹的手。三妹本想掙脫,但是心裏卻又有一個聲音在告訴她不要掙脫。

三妹迷茫了。

雨過天晴,於果和三妹休息好了重新上路,終於在第三天清晨,到達了夏爸爸所在的老人院。於果鼓足勇氣麵見這位老人。

但不論於果如何訴說自己對夏小白的內疚和對夏天的不舍,這位已經中風三次的老人更多的隻是沉默。最後,在不得不離開的時候,於果單獨和老人說出了自己最後的一番話:“我知道因為我給夏小白的人生帶來了出乎想象的改變,可命運使然,或許再有機會一切都會不同。但現在我唯有希望做到最好,讓我和夏天的人生都不留遺憾……曾經在我和小白身上的悲劇,我不想再在我和夏天身上重複一遍。”

從老人院出來後,三妹看著於果,發現現在的於果有些陌生。在北京時候的那種不靠譜、不著調已經離他遠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叫做責任、叫做承擔的東西。而這些改變,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三妹不得而知。

沒能說服夏爸爸,於果等人都有些失落,但是看到社會各界都對自己伸出援手與支持,就連中國領事館代表也前往聲援,又讓於果重新燃起了鬥智。於果重新鬥誌昂揚地準備英語的法庭陳詞,生怕自己的表現出現紕漏,三妹看在眼裏,突然想到了一句話:“盡人事,聽天命。”

泰勒看著三妹和於果越走越近,心裏十分憤怒和不甘,在開庭前的一段時間,他對夏天采取了禁足的方式。學校裏他也給夏天辦了停課,這讓好幾次在學校門口蹲守的於果無功而返,夏天也變得悶悶不樂。三妹看到這種情況,去找泰勒理論,泰勒用三妹沒見過的陰沉臉色麵對著她說,“李三妹女士,請別忘記你和誰有婚約!”說完,泰勒甩手離開房間,三妹聽完這話如遭雷擊一般,呆呆地坐下……快開庭了,於果煩躁不安。三妹把夏天畫的畫帶給於果還偷偷帶著夏天去了之前的足球場,讓於果再一次見到了夏天。

夏天開心地跟於果訴說這段日子自己的心事,還告訴於果自己畫了很多圖畫,都是於果帶著自己做過的事情:在遊樂場裏吃棉花糖、坐雲霄飛車,在車庫裏造跑車,於果教自己防身術,於果給自己縫書包;還有和三妹阿姨一起在雲南看到的那個大彩虹。

於果也告訴夏天,自己已經找到了很多有利的證據和很多支持自己人。“夏天,我知道,其實你不想看到我和你舅舅對簿公堂,但是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已經是無法扭轉,爸爸知道你夾在舅舅和我之間很難做選擇,但是,我還希望你能給爸爸鼓勵。我,一定會和你在一起的。因為,我是你爸爸!”

夏天撲到於果懷裏,“爸爸,你是我的英雄,是我的超人……”

開庭前一日,泰勒約於果見麵,泰勒跟於果說,“於果先生,如果你此時放棄,我可以選擇讓你每年都見到夏天一次,同時還會給你足夠的錢,讓你還清那些債務。”

“孩子他舅,我不知道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在之前,我被你的誘惑打動過,可是我後來發現,我心裏最需要的,最在乎的,不是你給的機會,也不是錢,更不是你所說的麻煩,我最在乎的,還是這個孩子,還是那種不可能割裂的血脈親情。”

“請你叫我泰勒,你這麼說的意思,就是代表你不願意放棄是嗎?那好,醜話說在前麵,你有非常大的可能會敗訴,你敗訴之後,我會向法庭申請禁令,在夏天成年之前,不會讓你看見他。”

“你說的這些對我沒用,我來到這兒,唯一的目的和意義,就是帶夏天,帶我於果的兒子回去,回到我們的家去。所以我不可能會失敗。”於果無比堅決地對著泰勒說。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那我們拭目以待。”泰勒對於果的態度和想法嗤之以鼻。兩人不歡而散,都在等著明天的開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