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刀未放想成佛(2 / 2)

南明軍非常勇武,拚死捍衛城池。由於叛徒範承恩開了西門,又有清軍新調來的紅衣大炮轟塌數十丈城牆,守軍終於不支。經過半天肉搏之後,近萬明軍被殺,墮入海中淹死的明軍達兩三萬人。見城已破,杜永和隻得登船逃走(此人最後在瓊州降清,沒能善始善終)。

廣州城陷,準確日期為1650年11月3日。

攻入廣州後,尚可喜怒極,下令屠城。根據各種史料和筆記,可推算出清軍在廣州城內殺人二十多萬(不是筆記《橡坪詩話》說的六十多萬),血流成渠,積屍成山。廣州方圓四十裏,最終被殺得僅剩七人(黃佛頤《廣州城坊誌》)。

當時在中國的意大利傳教士衛匡國(Martin Martini)著有《韃靼戰紀》,他這樣記載廣州大屠殺:“他們(清軍)不論男女老幼,一律殘酷殺死,士兵們揮刀高喊‘殺!殺!殺死這些反叛的蠻子’……最後,他們在12月6日發出布告,宣布封刀。除去攻城期間死掉的人以外,他們已經屠殺了十萬人。”衛匡國所估之數,隻是他眼見耳聞的一個數字。廣州周圍地區被殺的居民,數目遠遠不止這些。

值得一提的是,浴血奮戰的南明將士中,還有不少信仰伊斯蘭教的“達官兵”。“達官兵”最早是明初歸附的元朝殘軍,其中包括蒙古人、色目人等少數民族。由於其間回族人眾多,明朝官方文件就“達”或“韃”,稱之為“達人”“達官兵”“土達”等。死於廣州城守最有名的三位回族將領,是羽鳳麒、馬承祖和撒之浮,他們被稱為“教門三忠”。明朝遺民詩人陳恭尹曾寫詩專門頌讚為大明死難的羽鳳麒:

天方為教本堅剛,受命先朝衛五羊。生死隻殉城下土,姓名不愧羽林郎。血流大地終成碧,骨化飛塵久亦香。世祿幾家能矢報,為君歌此問蒼茫。

尚可喜攻占廣州後,坐鎮指揮。喘定後,他在廣州舊城為自己和耿繼茂大修藩王府。珠江流域本來就是富庶之地,兼有市舶之利,尚可喜富甲一方,連王府門前的一對大石獅皆用上好玉石雕成,可謂窮奢極欲。後來,有人上書清廷,指出廣東之地不能忍受“二王”坐鎮的盤剝,耿繼茂才被調鎮四川(後改廣西、福建)。於是,廣東就成為尚可喜一家的地盤。

還沒放下屠刀,尚可喜就想立地成佛。在廣州期間,他大蓋廟宇,廣鑄佛像,現在廣州的華林寺、海幢寺、光孝寺等處廟宇,皆是當時他督民所建。民脂民膏,又因他為自己一家的“修行”而大量流失。

《鼎湖山誌》中載有尚可喜致慶雲寺住持的一封信,上麵寫道:“……(我)向年提師入粵,屠戮稍多。雖雲火焰昆崗,難分玉石,然而血流漂杵,恐幹天和。內返諸心,夙夜自愧……”此信不打自招,道出他攻占廣東時犯下的殺人罪行。所以,供佛養僧,無非是想為他自己和全家祈福消災罷了。

康熙十二年,吳三桂反清。轉年,人在福建的耿仲明之孫耿精忠響應。康熙十五年,尚可喜的兒子尚之信劫持其父,也和吳三桂一起豎起反旗。三王聯動反清,即清史上的“三藩之亂”。

知道兒子參與對清朝的叛亂,七十多歲的尚可喜又氣又惱,上吊後被人救治,但不久即惶急而死。見吳三桂勢蹙,尚可喜的兒子尚之信反反複複,不久即向清軍“投降”。

天下大定後,清廷尋釁,殺掉尚之信及其兄弟數人,充公尚家王府的全部財產。但是,尚可喜還有子女一百多人,並未被清廷全部殺掉。主要原因是,清廷派人剖棺驗屍時,發現這個老賊是一身清朝裝束。此事深博康熙歡心,覺得他一心忠於大清,就免殺他其餘的親屬。死罪饒過,活罪不免,尚可喜家族餘人全被遣返回其遼東老家。

有時候,讀者可能覺得蒼天無眼。袁崇煥耿耿忠心,被明朝冤殺後,竟無一點兒血脈傳世;尚可喜民族敗類,大奸大惡,殺人無數,身後竟子孫滿堂。就在幾年前,尚氏後裔還花錢請人給他們的老祖宗尚可喜下結論:“順應潮流,認清大局,與時俱進。”這真是黑白顛倒的天大笑話!

是非成敗,轉頭皆空,但人間大義,絕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有所改變。

尚可喜,這個製造廣州大屠殺的屠夫,將會被永遠釘在中華曆史的恥辱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