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代鈺的本意,是懶得跟賈家這些人、特別是賈老太太周旋的。
一家子拎不清的東西,說再多話,也不過隻是浪費時間而已。
可是,有賈敏在,她當眾給賈家人沒臉不要緊,但不能當眾給賈敏沒臉。
即便賈敏的確是在娘家的問題上也有些拎不清,她也沒法兒直接在大庭廣眾之下將賈敏就那麼拉走——在極其重視孝道的這個年代裏頭,這個事兒,她一開口,弄不好就是個“忤逆”的大罪了。
再說了,就看賈敏跟賈老太太那個黏糊勁兒,還真不是她扯破了臉皮鬧騰上一兩回就能分開的事兒——人家可是幾十年的母女了,哪裏能夠說生分就生分了呢。
就如同她,原本說來,不過隻跟賈敏相處了幾年的時間,不都還是培養出了不淺的感情麼?
這種感情的結果,便是代鈺即便知道賈敏有些事情辦得欠妥當,也不過就隻是稍微冷著她點兒罷了。
就是這麼個樣兒,代鈺也同時還得操心她的身子是不是不好,實在是忍不下心來玩兒斷絕母女關係那一套。
人同此心,她又怎麼能要求賈敏對著自小兒將她如珠似玉、視若珍寶地養大的賈家、特別是賈母冷血無情、斷絕關係呢?
不說這要求有多麼沒有人性了。
其實,便就是賈敏真的做了,也並沒有什麼用。
盯著林家和賈家的人那麼多,不管她們怎麼做,落在有心人的眼裏,那都是錯的。
不斷絕關係,說是一丘之貉。
斷絕了,又要說冷血無情、人倫都不顧,綱常都沒有了,那麼還有什麼忠君可言呢?
故此,她對賈敏親近賈家這事兒,倒也並沒有太當一回事兒。
林如海就更是沒有當成一回事兒了。
他既然娶了賈家女,說他們林家和賈家不是一條船,都沒有人信。
要不他的仕途也就不至於沉沉浮浮,那麼不順當了。
故此,代鈺愈發不能在這個時候隨便爆發了。
否則她自己倒是一時痛快了,不過不但收不到什麼效果,反而還會拖累整個林家的名聲。
最近這個時間,林家正是處在風口浪尖兒上的時候,一旦她的聲譽受損,整個林家差不多也就跟著悲劇了。
沒見到連林如海那樣的道行,都被皇帝老爺一擼到底,跑到翰林院編書去了。甚至比他還早去了宦海沉浮的餘太傅也跟著一起到翰林院教學,她這個時候可不能再跟著添亂了。
隻不過,要她就這麼順著賈家的意思,她心中也很是不爽的。
好在,這一回,她不是一個人來的。
也並不是過去那種一言不合就上藥的情形。
她沉思了片刻,本來還說,要想個什麼理由推脫一下,卻不料她家小弟已經搶先一步機智地接過了話頭兒道:
“外祖母厚愛,原不該辭。今日大姐姐大喜,我們太太帶了姐姐同我一道兒來賀,這本也是大好的事兒。又留了我們多說會兒話,更是再好都沒有的。隻是可惜我今日功課尚未完成,一思及此,便有些惶惶然,隻得暫且辭別了外祖母同各位舅母、嫂子、哥哥、姐姐們,還請諸位見諒。”
這一番話,雖然是拒絕的意思,但被林家小弟說出來,當真是別有一番不同的效果。
他年紀不過六七歲大,偏偏說話卻是如此像是個“大人”的模樣,真個兒讓人有些決定逗趣兒之餘,又有些由衷的讚賞之意,便是其中有些失禮強硬的含義,誰又真能同一個小孩子去計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