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還是不明白,白小侯是從什麼時候起開始以為高祖父沒有死的,於是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因為我在書架最底層的暗格裏發現過一副卷軸,分別是一男一女,女子是我的高祖母,而男子,你應該見識過他的樣子,與鬼犽一般無二。”白小侯這時回答說,“見到你之後,與你去武王陵,再找出聖域,這一路上到處都是我高祖父留下的線索,所以你可以想見當我見到鬼犽之時,心中是如何的激動了,隻可惜……”白小侯沒有再說下去,童赦雪卻已經明白了。
原來如此。
如此狡詐而又有頭腦的妖,童赦雪生平僅見。
但他卻不明白,為什麼白小侯的高祖父留下那麼多線索,卻讓白小侯出現在鬼犽麵前並且破壞了最後一道封印?
倘若白小侯不知道那麼多事情,他根本不會出現。
而玄鉞上的封印一日不解,鬼犽也一日不能離陣。
但偏偏白小侯為此出現,反讓鬼犽利用。
這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冥冥中早已注定鬼犽會脫困,還是這又是另一個局?
雖然從未見過白小侯的高祖父,但對於他的遠慮深謀,童赦雪早已有了更深一層的認識。
但鬼犽畢竟是出來了,若白小侯的高祖父早已算到了這一點,他又會怎麼做?
等一下——
難道說……童赦雪想到這裏,不由開口對白小侯說,“白小侯,也許,你還有見你高祖父一麵的可能。”
“咦?”白小侯一怔, 不知該不該再抱有期望。
“你的高祖父留下這個日期就是今日,他既然都算到了,並且還標了注解,天地循章,物道歸航,意思難道不是指鬼犽今日出陣嗎?”童赦雪傷重,由白小侯背著他往山林的方向走。
“陣法皆是人為,雖說是在陰陽八卦五行的基礎上進行布置,但將鬼犽困在陣法之中,實有違‘天地循章,物道歸航’之理。”童赦雪繼續說,“我隻是單純覺得,你的高祖父不會什麼都算到了,偏偏這件事失算了,開啟武王陵墓門的時候,你還記得我說過一句話嗎?如果不是你跟我一起去,墓門絕對打不開。”
“話是這麼說,可如果墓門無法打開,我們找不到鬼犽,那麼我也不會被他欺騙反而讓他脫出陣法。”
“這話並不正確,我們不知道鬼犽的存在,但他未必不知道你的存在,他與你高祖父交過手,知你高祖父甚深,一旦玄鉞得手卻發現上麵還有封印,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將你找出來破解封印。”
“也對,而且他那麼清楚我高祖父的事,很容易誤導我。”白小侯說到這裏有些懊惱,一時卻又想不明白,為什麼鬼犽會連高祖母喜歡什麼都知道。
童赦雪在路上已經得知白小侯被騙的經過,所以才會說出“知之甚深”的話來。
“所以這樣看來,你高祖父早已安排了要讓我們一起打開墓門,並且發現聖域和鬼犽的存在。”
“可無論怎樣鬼犽還是會脫困,兩者又有什麼區別?”白小侯忿忿,為自己上鬼犽的當而咬牙切齒。
“你說,鬼犽一脫困,首先會去哪裏?”童赦雪卻說。
白小侯皺眉稍稍一想,頓時明白了童赦雪這麼問的意思,他瞬間緊張起來,腳步加快道,“他被我高祖父困了那麼多年,早已忿恨不平,脫困之後一定會去找我高祖父報仇,糟糕!以鬼犽的實力,要闖山林易如反掌。”
“你先別急,我倒覺得,你高祖父另有安排。”童赦雪這句話說得十分有自信。
白小侯一怔,立刻問,“怎麼說?”
“你高祖父的墓碑上連個名字也沒有,若鬼犽見到,未必相信底下的人是你高祖父。”
“可除了那一處之外,我不知道哪裏還有墓地……”
“鬼犽與你高祖父鬥了那麼久,兩人算計來算計去,真真假假,反而捉摸不定,鬼犽又不是一個那麼容易相信別人的人,我總覺得,你的高祖父一定還留下什麼,否則他千算萬算,怎麼可能獨獨漏算鬼犽出陣這一條?”
童赦雪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說得那麼篤定,但當他將一切都串聯起來再回想一遍的時候,覺得除非是白小侯的高祖父有意放鬼犽一馬,否則鬼犽要離開聖域,恐怕沒有那麼容易。
憑那個人類的能力要在玄鉞上再加上一道封印根本是輕而易舉的事,而月蝕轉瞬即逝,就算強如鬼犽也不可能一下子解得開。
話是這麼說,白小侯的腳步依舊不斷加快,好不容易回到山林,果然看到一路被鬼犽闖入的痕跡。
白小侯心急如焚,背著童赦雪急急向祖先墓地奔去。
在終於來到墓地之時,兩人同時看見那塊沒有名字的墓碑前正背對著他們坐著一個金發瘦削的背影,那道背影在月光下顯得寂寥孤高,他一動不動,隻是靜靜地坐在那裏。
他不動,白小侯亦不動。
過了好久,久到白小侯按捺不住把童赦雪放下並且要走上前的時候,那個背影低低地笑出聲道,“禦少……看來這一局,始終是你勝了。”
他說著,也不回頭,卻扔了一句話給白小侯,“上來吧,把童公子帶上來,我為他療傷。”
白小侯微微一怔,童赦雪卻拉著他的手,對他點了點頭。
白小侯猶豫了片刻,扶住童赦雪,慢慢走上前去。
映入二人眼簾的,才是妖的模樣。
隻見眼前金瞳金發,妖性的氣息,嗜血的眼神,除了依舊是人的外表之外,童赦雪能夠輕易分辨出來他的的確確是妖。
原來,這才是鬼犽幻化成人形的真正麵目。
“怎麼?還在懷念你高祖父的樣子?”鬼犽眯著金瞳,舔了舔嘴角看著一直盯著他的白小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