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箬站在原地,不安地看了看姬遙莘,又看著地上的那具軀體。她想要把目光挪開,又生怕這個吉普賽女人會趁著她沒有注意的空當會突然暴起攻擊。
姬遙莘仰頭望著那扇長形的窗子,就像是與一個閃著微光的獸眸對視。幾秒鍾之後,她又改口了:“既然都來了,那我們上樓去看看吧。”
蘇箬跟著姬遙莘又走進了那扇破爛的門,她忍不住回頭再看了吉普賽女人一眼,對方就像是死在寒冬中一隻碩大的黑色飛蛾,靜靜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像是一具真正意義上的屍體。似乎有哪裏不對勁,蘇箬也說不上來,隻是因為某種直覺。
她沉默地和姬遙莘穿過空蕩黑暗的大廳,走上咯吱作響的樓梯。到底是哪裏不對勁?恐怕是因為那種寂靜吧。這個地方鬧鬼,蘇箬是知道的,而且不隻一個鬼,而是幾十幾百個鬼。這麼多鬼在這裏總會發出一點聲音,比如說鬼影穿過樹林時發出的簌簌聲,或者是大鍵琴隱約的樂音,或者是千百個亡魂同時呼喊著葉蓮娜的名字……
但是現在這個地方絕對的安靜,她能清楚地聽到自己緊張的呼吸的聲音,兩個人腳步在黑得伸手不見五指的走廊中回響,仿佛是還有一個人正從走廊彼端向她們走過去一樣。
“你能看見鬼的,對嗎?”蘇箬低聲問姬遙莘。
姬遙莘點了點頭,又有些疑惑地說:“我能感覺到鬼的氣息。上一次來的時候,這裏到處都是鬼。大廳裏,每一個房間裏,樓梯上,走廊裏,到處都是鬼……可是現在,這裏一個鬼都沒有。”
“一個鬼都沒有?”蘇箬重複了一遍姬遙莘的話。
“一個都沒有。”姬遙莘篤定地說。
兩個人走進了那間有一點光亮窗子的房間。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牆壁和天花板在漫長的歲月裏已經全都變成黑色的緣故,整個房間顯得狹窄逼仄異常,房屋中有一張床,當然這件家具也隻是勉強能辨別清是床的形狀而已,實際上不如說是一個黑乎乎的台子。在床頭放著一個歪斜的燭台,上麵半截蠟燭頭正在燃燒。
房子裏同樣是空空蕩蕩。蘇箬走到窗前,將頭探出去看了看,吉普賽女人正側躺在窗子下麵的地上,手臂伸開,頭發亂七八糟地遮住了臉和肩膀,在蘇箬手機手電筒的白光下,她那些掉落一地的珠寶飾品像是廉價的塑料製品。
“這裏你也感覺不到有鬼吧?”蘇箬望著吉普賽女人的屍體,頭也不回地問道。同樣是那樣的直覺,蘇箬感覺這裏應該有什麼問題。有什麼東西在輕輕拂著她的脖頸和後腦。
“這裏有。”姬遙莘用平淡的語氣說。
蘇箬吃了一驚,回過頭想問個仔細,眼前卻多了一樣白色的東西,再仔細看,那居然是一雙人腳。
蘇箬渾身僵硬,慢慢地抬頭向上望去,她與一張青色猙獰的臉,大約隔了一米多的距離,隔空相對。
上吊的貴族少女屍體,不知道什麼時候,懸掛在窗前,隨風輕輕搖晃,白色的裙裾正有一下沒一下地拂過蘇箬的身體。姬遙莘及時地搶上前一步,把蘇箬拉到一邊去。
實際上,蘇箬見過比這恐怖得多的景象,她最多也就被嚇得喪失行動能力隻會啊啊大叫,但是因為姬遙莘現在在身邊,蘇箬覺得自己好像比平時更脆弱一些,突然看到一具屍體,表現得也會更加恐懼。不過讓她稍感安心的是,這具少女的屍體也隻是懸掛在那裏,隨風輕輕搖動,並沒有出現一些什麼令人驚恐的異變;而當她去抓姬遙莘的手的時候,姬遙莘也用力反握住。
“不是她作祟。”姬遙莘抬頭望著上吊的屍體說道。
蘇箬冷靜下來,她舉高了手機。這具屍體不是娜娜,盡管屍體的臉部特征並不很明顯,再說也不會好看到讓蘇箬還有心情去仔細分辨,但是在亮光下,她的頭發是非常明顯的棕金色,而娜娜是黑頭發。
“娜娜到底去哪了?”蘇箬在自言自語。
姬遙莘搖了搖頭,她拉著蘇箬的手,又從樓上走了下去。也許是這樓梯真的太破了,每走一步都讓人產生樓梯坍塌的幻覺,蘇箬總覺得聽見一種奇怪的聲音。那聲音如果非要找個形容的話,像是一具深埋土裏的屍體,正在痛苦掙紮著,破土而出。
姬遙莘似乎也聽見了那個聲音,她的腳步加快了一點,想了想,又回過身,抓住了蘇箬的手。
“沒關係,隻要不是默言,都不要緊。”姬遙莘低低地說。蘇箬忍不住苦笑,就怕默言又卷土重來,她曾經在與默言交鋒時占優勢完全是因為蘇笠,而現在蘇笠早就已經死了,所以如果默言通過其他一些什麼方式招兵買馬卷土重來,蘇箬和姬遙莘估計全都要交代到這裏。
她們走出大門之後,姬遙莘忽然加快了腳步,從這座古堡一側泥濘的小路上穿過去,繞道古堡後麵。與此同時,那種剛才蘇箬聽到的奇怪聲音越來越近了,伴隨著敲擊的聲響。姬遙莘腳步越來越快,最後成了小跑,蘇箬氣喘籲籲地跟在她身後,手機燈光一上一下晃動著,盡管剛才姬遙莘就告訴她這裏一個鬼都沒有,但蘇箬還是十分恐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