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嫂常元香怎麼可能有孕?這消息實在叫晉禮難以置信。小的時候晉禮還不覺得,隻是大了些時候他抑不住好奇再問的時候,三嫂也不瞞他,把那難以啟齒之事全告知了他,晉禮猶記得三嫂抱著他泣不成聲的樣子。
十年前北方胡人南侵,常氏家主常有為本是那嶽帥帳下一員先鋒官,嶽帥屈死,軍隊潰敗,常有為在敗軍中僥幸帶傷逃回老家。他為人天生警惕,見胡人勢大如破竹之勢,早晚會揮師南下,又見再無歸隊希望,遂攜了族人倉惶出逃至夷洲。晉禮亡母也是帶著年幼的他,常元香一家也是如此,倉促間渡過那夷洲海峽,就此再也回去不得。
常有為從征前已有妻室,妻妾各育一女,長女如今也已及笈,幼女十歲有餘,可惜竟無一男丁。在夷州落戶之後,常有為又用了些手段,把那才出落得楚楚動人的常元香納入了房中。隻是這十年來,那身段甚是誘人的常元香竟未給他帶來子嗣,哪怕是女兒也無一個。
外間傳得沸沸揚揚,都傳她三嫂不能生養,是那不能下蛋的母雞。常府也不是沒有知情之人,隻是常有為發了狠話,倘若有弄舌之人泄了這等秘辛,定要讓其不得好死。由是十年來這等秘辛也隻是在小範圍內傳遞,外間知道的人應是沒有。
別人不知,但晉禮卻是清楚。當年出逃倉促,從淮北一口氣南下渡海,他那中了毒箭的身體終於遺害無窮。箭傷倒無大礙,隻是那毒去得慢,在他身體裏停留久了些,終至下半身麻痹不神,雖延醫用藥十年,勉強拄了拐杖能行走一二,但多半裏還隻能靠在輪椅之上。
他娶那常元香為妻,一則是覬覦其美色,二則是想喚起他的生機。這婚事還沒如期舉行,他那身體卻是每況愈下,到最後連自己都絕了那念想。娶得這美嬌娘進府,隻是要向外界宣示他男人雄風猶存,不然在當世看來,他這無後之禍甚大,怕是連自己掙下的這副家業也要給族人虎視眈眈。
他這半殘之驅怎麼能行那人事,三嫂這突然有孕,難道是另有人為之,那豈不是三嫂紅杏出牆在外麵有了姘夫?晉禮心裏大駭,倘若三嫂做出那等不顧廉恥的行徑,那不是要給族人生吞活剝,給那暴怒的常有為活活杖斃。
以常氏在竹塹的地位和影響,執行家法杖斃幾人沒有什麼大礙,反正是本地土豪自治,又沒官可報。晉禮猶記得他常府有一年裏就有家丁和丫鬟私通給活活杖斃的。家丁配丫鬟在那大戶人家也是佳話,隻是這瞞了家主和主母多有不該,杖責一二以視懲戒即可,隻是這當眾杖斃殺雞駭猴,也寒了眾人之心。
晉禮急得也來不及跟陸不同等人招呼一聲,扒開腿就要飛奔出去,隻聽那掌櫃的又在那吹噓,他那邁出去的腳步給生生停住。這段時間來他給眾人留下都是殺伐果斷,謀略過人的印象,沒想到真到了一些關頭,他還是莽撞了些,這也是關心則亂。
“我雖沒看見那常三夫人挺著個大肚子,但是我見常老爺那張老臉最近是容光煥發,連那皺紋裏都透著笑,也經常出來溜達溜達,除了是那三夫人有喜,要給他生個大胖小子傳宗接代,你們想想看,還有什麼比這能讓他老人家更高興的?”胖掌櫃搖頭晃腦一副得意的神情,沒把晉禮給氣得七竅生煙。這是什麼的狗屁邏輯,比空穴來風還經不起考驗。晉禮也在暗自揣測,常府應該是有什麼大喜事了,生孩子的事情斷無可能,莫非是常府的大小姐要出嫁?
常有為膝下僅有二女,小女兒逃亡時還在繈褓,這會也不過十歲。大女兒常玉蘅今年及笄,當世女子十五歲就算成年,婚嫁適逢其時,隻是晉禮很是納悶,他這出得夷洲不過三月,先前也沒聽說玉衡有許配得人家,這會回來竟然聽說玉衡竟有了意中之人。究竟又是誰呢?常氏在竹塹算是數一數二大族,放在整個夷洲也是前三之列,特別是常氏一族又占了這竹塹船埠,在這碼頭附近邊又開了這魚市,除了人丁略顯單薄,論及財力,夷洲尚無人能及。
無論玉衡婚嫁何人,晉禮也不甚在意。他與那玉衡雖然同在常氏私塾,日常裏也常見麵,隻是一個是夷洲首屈一指大小姐,一個雖有田畝但畢竟寄人籬下,兩人的交往實在有限得緊。況且晉禮前世膽怯,即使美人在前,也不敢唐突,就連那心中也從來沒那念想。他又恢複了那處事不驚的從容姿態,盛了酒就與陸不同等人淺酌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