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長箋自從對唐將離表明心跡之後,也暗自收斂許多,隻是他不喜拘束,偏好熱鬧,瞧了瞧苦行僧模樣的唐將離,便將壞主意打到了唐涵宇頭上。

“你想幹什麼?”

唐涵宇被他盯得背上發毛,不自覺地後退幾步。

葉長箋道:“你看那幾個姐姐對你唱歌呢,你也不應和聲,掃了別人興致。”

唐涵宇對待女性尤其尊敬,也知那些漁家少女對他唱歌是出於好意,隻是唐門劍宗向來拘謹嚴肅,修持的又是劍道,他並沒有雲山心宗弟子那般擅長歌舞。

葉長箋道;“我現在也算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再沾花惹草,這樣吧,我教你一首歌,你唱給她們聽,也算是禮尚往來。”

他說著也不等唐涵宇拒絕,低聲哼著,他用江南小調把這曲子唱了出來,輕輕軟軟,清脆欲滴,“銀字笙調,心字香燒,流光容易把人拋,紅了櫻桃,綠了芭蕉。”

他明明清聲唱著,沒有任何樂器伴奏,看在眾人眼裏卻是仿佛他抱著一把琵琶,自彈自唱。他的歌聲勝過秦淮河畔任何一個曲藝高超的歌姬,他骨子裏透出來的風華已經遮掩了容貌。

葉長箋唱完了,白了唐涵宇一眼,“傻愣著幹什麼,唱啊。人姑娘等著你呢。”

唐涵宇氣鼓鼓地瞪了他一眼,轉了頭正巧與對麵少女的視線撞了個滿懷,紅了一張臉,細若蚊呐地學著他方才所唱。

江夏的口音與姑蘇迥異,漁家少女聽不懂他在唱什麼,隻咯咯直笑,嬌嫩的笑聲一直回蕩在湖麵上,久久不散。

畫舟又行了一日,終是來到了徒山世家的仙居,“花間一壺酒”。仙門世家裏流傳著這樣一句話,“花間一壺酒,庸人不自愁。”

徒念常估摸著時間,立在渡口等著他們,遙遙見一艘畫舫遊了過來,玉手一拂,撤去了結界。

待畫舫進入領域,結界複原。

葉長箋微微一笑,對她施了一禮,“徒姑娘,有勞。”

徒念常微微頷首,見燕無虞收了畫,便轉身在前麵帶路。

她今日穿的是徒山世家的家服。

蘇繡、湘繡、蜀繡、粵繡被世人稱為四大名繡。而湘繡素有“繡花花生香,繡鳥能聽聲,繡虎能奔跑,繡人能傳神”的美譽。形態生動逼真,紋飾華麗,雖不如蘇繡的錦緞絢美,但勝在秀致。

徒念常穿著一襲粉袖芙蓉白衫,腰係玲瓏玉帶,曲線曼妙無倫,比她在雲水之遙時多了一分女兒家的嬌柔,而她眉目如畫,腰板筆挺,又顯得英姿颯爽。

花間一壺酒沒有秋冬兩季,隻有春夏。他們踏在寬闊的青石板路上。

綠徑疏疏,沿途翠竹亭亭,劍葉蒼蒼,清幽芬芳。深深吸一口氣,令人心曠神怡。

經過一處名曰“瓊台園”的林子,隻見絨絨白兔迎風招展,“這兔兒莫不是成精了,居然長出了翅膀?”

葉長箋吃了一驚,往那處走去,隻見這隨風飄蕩的“白兔”實為一株株草本植物。

葉長箋指著草,好奇道:“這是什麼?”

徒念常冷冷地道:“玉兔狸藻。生長在陰涼潮濕的岩石壁上,因外形肖似白兔而命名,能入藥。”

她雖然冷若冰霜,卻是有問必答。

青石板路的盡頭換成了由鴨蛋般大的五色鵝卵石鋪就而成的兩尺寬的石子路,徒念常道:“這是養神小徑,固本腎元。”

葉長箋的雙足一踩上去,腳底板就咯得生疼,他又去瞅其他人,唐涵宇和燕無虞同樣疼得齜牙咧嘴。

隨後三人實在疼得受不了了,拔足狂奔,約莫跑了一刻鍾,終於離開了這道讓人生不如死的“養神小徑”,說來也奇怪,在這鵝卵石上滾了一遭,三人連日來乘船的疲憊一掃而光,神清氣爽。

徒念常道:“對你們身體有好處,每日飯後走三遭,活得比神仙還要老。”

葉長箋感慨一聲,“徒姑娘,你們徒山醫宗果真是名不虛傳。”

既然是叫花間一壺酒,自然少不了各式各類爭奇鬥豔的花卉。五人出了綠竹園林之後便來到了一片花田。牡丹、百合、芍藥、山茶、月季、海棠……明明不是一種季節的花朵卻悉數綻放,花團錦簇,姹紫嫣紅,美不勝收。

花田中央圍著一座白玉砌成的池子,裏頭立著仙鶴,中擁一座噴泉。五人經過時,還被濺了一身的水。遠處碧綠梯田叢立,以繽紛花樹間隔,一目望去,井然有序,賞心悅目。

經過花田後便進入了一處幽絕山穀,繁花似錦。

沿途櫻花、桃樹相間,繽紛而下。

足下是藤網編製而成的棧橋,唐涵宇吃驚道:“這座橋穩嗎?”

棧橋下是湍急的河流,流水“嘩嘩,拍擊河中岩石,聽在唐涵宇耳裏卻像是什麼索命的鬼唱歌,直讓他雙腿發軟,臉色蒼白。

葉長箋道:“唐涵宇,要不要我背你?”

唐涵宇怒氣洶洶地吼了一句,“誰要你多管閑事!”這句話顫著音,顯然中氣不足。

葉長箋與燕無虞對視一眼,心照不宣,也不理會唐涵宇的驚呼聲,一人扛起了他一條胳膊架在肩上,足下狂奔,架著他跑出了這座藤蔓編製而成的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