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2章 魚鳥 (1)(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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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車逐漸遠去,終於消失不見。我尾隨火車一路奔跑,卻又再次摔倒在地。堅硬冰冷的鐵軌向著未知的遠方延展,兩旁寂寞的青草被夕陽染得金黃,星星點點的野花依舊不知疲倦地開放。火車消失的盡頭,太陽轟然墜落,大地一片漆黑寂然。我的心中霎時升騰起難以遏製的愴然與悲涼,蹲在地上,把頭埋進膝蓋,雙手插入頭發中,難過得說不出話來。過了很久,才起身向著家的方向一瘸一拐地走去,黑暗如猛獸般吞噬了一切,眼前的物像不再清晰。

走了一個小時才到家,空中升起一輪明月,但於我而言,這月色卻與我一樣失魂落魄。

空氣中彌漫的植物清香也不再沁人心脾,反而更加令我神傷。

白樺樹也依然矗立在街道兩旁,在空氣清潔的龐大黑夜中抖落滿身煙塵。

然而這一切,隻能使我睹物思人。

沒有徊年,整個世界仿佛都失卻了顏色。他的決絕與冷漠,令我不識。

我的心情煩躁而悲傷,不願回家,右手攥成拳頭,一下一下地擊打著白樺樹幹,手很疼,心更疼。我倚著白樺樹坐下,疲倦地閉上了雙眼。夜晚涼風習習,把我額前的劉海吹得飄向一邊,我在黑暗中體味這微小的感覺,想起徊年也習慣這樣撫我的劉海,淚水不禁湧出,順著臉頰落在右手的傷口上。

這時我突然隱隱聽到耳畔久違卻熟悉的呼喚,充滿了溫柔與憐憫,淺澤,淺澤。

睜開眼,淚水迷蒙中看到的竟是林溪。最初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用力地搖了搖頭,伸手拭去淚水。

我掙紮著起身,克製情緒,若無其事地問道,林溪,這麼晚了你為什麼還沒回家?

林溪沒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捧起我傷痕累累的右手,目光中的吃驚與心疼一覽無餘,淺澤,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麼,你為什麼要這樣折磨自己?

我低著頭,嗚咽道,他為什麼會突然如此絕情?

林溪把長發輕輕甩向一邊,拍了拍我的臉。她的手細膩而柔軟,散發著植物的清香。也許這就是母親的撫摸?我不禁想起自己母愛缺失的童年時光,在七歲的一個夜晚哭泣著衝進書房質問父親母親究竟去了何處……淚水再度漫上眼眶,落到林溪單薄的衣服上。或許女孩感到了肩膀的潮濕,將我擁入懷中。我緊緊依偎著她,林溪……徊年走了……他說我們永遠也不可能在一起了……我竟然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林溪輕輕撫著我,溫柔地勸慰道,淺澤,徊年非常喜歡你,他絕不會無緣無故地離開的。我先陪你回家處理傷口,否則會感染的,走吧。

我點點頭,與她一同回家。

家中的清潔尚未做完,下午剛剛買回的小小盆栽被毫不重視地隨手扔在茶幾上。我疲倦地倒在沙發裏,林溪取來藥箱,先用藥棉蘸著碘酒為我消毒,之後又用上了藥膏的繃帶把我的傷處包紮起來。她的動作十分輕柔,生怕弄疼了我。我呆呆地望著她,靈魂卻早已飛向徊年。林溪包紮完傷口,見我毫無反應,笑著伸手在我眼前晃了晃,我下意識地看了看牆上的掛鍾,林溪,太晚了,快回家吧,別讓你父母為你擔心。

林溪憂慮地望著我,淺澤,我想多陪你一會兒,否則你讓我如何放心得下。

我敷衍地笑了笑,我不會做傻事,放心吧。

林溪的語氣突然變得非常委屈,可是淺澤,難道我想在這裏多陪你一會兒都不行嗎?

傷口突然湧起一陣劇烈的疼痛,我感到煩躁,於是不自覺地提高了聲音,讓你走你就走,我跟你說了我沒事,我不用別人陪,我就想一個人待著都不行嗎?!——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或許傷害到了林溪,抬起頭,她的雙眸中已蓄滿了淚水。我心生內疚,立刻說,對不起,我剛才的話太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