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化最大的是李左成一家,那一天出車禍李左成受了重傷,剛出院就受到了處分,罪名是私藏槍械,以權謀私等。接著李宗友和他哥哥也先後被抓了,聽說是貪汙腐敗問題,雖然最後沒有判刑,但職務沒有了,錢被沒收了很多。以前他們家人來人往,天天酒宴,現在門前冷落無人問津。李家認為我是罪魁禍首,跟我家不再來往,路上遇到了都假裝沒看到。
我覺得很羞慚,我最好的朋友前途也被我毀了,我還有臉見他嗎?也許他們家確實有腐敗問題,但這年頭哪個當官的沒點問題?隻要對村裏做出點貢獻,村民都是擁戴的,主要還是因為狐狸精鬧得讓他們家變成焦點了。接著我開始擔憂另一個更嚴重的問題,我回來了,狐狸精會不會興風作浪?現在我不怕它們直接找我報仇,卻不得不擔心它們對我父母下手,還有可有會威脅和蠱惑村民來對付我。
我不能再被動防禦,要先下手為強把它們幹掉,這樣才能永絕後患!但憑我的能力是不夠的,需要周易靈幫我,事不宜遲,今晚就得動手。
鄉下人睡得早,不到十點鍾我爸媽都去睡了。我悄悄起床,走到周易靈睡的房間輕輕敲了敲門,裏麵沒有動靜。我再敲,裏麵還是沒有動靜。
奇怪,周易靈不可能睡得這麼死,會不會出事了?我推了一下門,門開了,裏麵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摸到開關開了燈一看,房間裏麵沒人,而且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周易靈根本就沒有上過床!
我又驚又怒,這家夥跑到哪兒去了?我再三交代他不要亂跑,他倒好,才剛到家就一聲不吭開溜,太過份了!
周易靈會跑到哪兒去呢?想來想去,我覺得他最想去的地方是他以前的家。但他以前的家早就沒了,從我有記憶開始,那兒就是殘牆斷壁和一地野草,聽說房子是被大火燒掉的。
我走到大門邊一看,大門虛掩著,果然周易靈出去了。我立即出門,連手電筒都沒拿,還好天空有半個月亮,看清路沒問題。
周家廢墟在村子中間,以前世道混亂,人們建房子都盡可能往村子中間擠,房屋密集,道路狹窄。現在和平時代了,交通便利才是首要問題,村民們都是盡可能往村邊、路邊建房子。所以村子中間有很多空屋、舊屋,有的年久失修倒塌,有的拆掉隻剩下圍牆,在月光之下淒冷寂靜,夜蟲啾啾,連經曆了茉莉花療養院考驗的我都覺得有些不自在。
我走到周家舊址,幾年沒來這兒,牆頭變得更矮了,野草長得更高更密了,還有一叢竹子長得很茂盛,在夜色中搖曳。竹影下有一個孤單蕭瑟的身影,宛如石雕一動不動,夜色似乎因為他而變得更迷朦和幽暗。
我真的不忍心去打擾他,更害怕的是麵對他的眼睛時,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所以我悄然轉身回去,沒有驚動他。二十年前周家肯定發生過不同尋常的事,我必須幫助周易靈把這件事查清楚,這是我對他應盡的責任。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把我爸拉到一邊,問他知道不知道二十年前周家發生了什麼事。我爸說他是親曆者,但真正發生了什麼他也不知道,在我再三追問之下,他才從頭開始說起。
周振嶽是個傳奇人物,年輕時藝高膽大,有勇有謀並且能請神附體,刀槍不入。他組建大刀會,帶領村民抗擊土匪,並與其他鄉鎮聯防聯動,殺得土匪聞風喪膽,從那時起他就是這一帶的名人。解放後各種幫會解散了,他為鄉民排憂解難,主持公道,以法術給人治療疑難雜症,幾乎沒有他辦不到的事,所以還是深得民眾愛戴。但他也有一個缺點,那就是脾氣比較大,越老越頑固,說一不二,他決定的事沒人能改變。
二十年前,文化大革命結束沒多久,人們都還在風波餘悸之中,根本沒人敢公開搞迷信活動。周振嶽卻力排眾議,非要恢複傳統的廟會活動,連他當村主任的兒子周安民反對也沒有用。父子倆當眾吵了一架,周振嶽對他兒子大吼:“天塌下來了我撐著!”
周振嶽有能力有魄力還有人脈,召聚村民,翻出深藏的“四舊”組建民俗樂隊,修整小廟和神像,還自己出錢請來越劇戲班子。不說別的,能在那時請到散夥了多年的戲班子,足見他的麵子和能量。
一切準備就緒,七月廿五日中午,人們敲鑼打鼓,嗩呐喧天,彩旗飄揚,抬出小廟裏麵的神像開始遊行。一路上村民們點香叩拜,燃放鞭炮,小孩們歡呼雀躍,喜氣洋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