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牙跪伏在地:“三仙島擺“黃河陣”,眾弟子俱有陷身之厄,求老師大發慈悲,普行救拔。”
掌教師尊淡淡道:“天數已定,自莫能解,何必你言。”
說完這句話後,掌教師尊便不開口,隻是默坐。我等都侍立兩旁。
眼角餘光看見元微童子,下方那清虛師弟家的小子殺雞抹脖地衝著她使眼色。罷了,小孩子不懂禮數,又逢自家師長遭劫,坐不住也情有可原。
不過元微倒是穩重許多,八風不動地站在那裏,比她自家那惶惶不定的師父反顯得強些。
或者,也隻是因為小孩子家不懂事罷!
到了次日,師尊下令,“吾既來此,須進‘黃河陣’走一遭。”
我心下存疑,師尊既教我去請玄都大老爺,他尚未至,如何先行破陣?固然玄都大老爺當不計較此事,但卻和師尊平日的秉性不符。
燃燈引道,師尊行至陣前,雲霄三女道旁欠身,口稱恕罪。
師尊並無忤色,道:“三位設此陣,乃我門下該當如此。隻是一件,你師尚不敢妄為,爾等何苦不守清規,逆天行事,自取違教之律!爾等且進陣去,我自進來。”
這番話倒也極是符合師尊平日性情,十二金仙固然有劫,自當相應;隻是卻全數傾在同為玄門的截教人手裏,兩下見麵,多少有些教人情何以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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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尊獨自進陣去了,我抽空掃了元微一眼,麵上看不出什麼。不過,這孩子從小便機靈到了十二分,她師父急成那樣,要說這孩子絲毫也沒察覺,自不可能。
如此說來,難道是真正道心無妄?這也忒離譜了些。
燃燈道人同子牙麵上皆有些焦急,尤其以燃燈道人為最,我知他想的是甚——好端端的十二金仙交到他手中,卻一個也沒回來,怕掌教師尊責罰而已。
因此,當師尊不過片刻便出來時,燃燈道人第一個問道:“老師進陣內,眾道友如何?”
師尊神色不動,“三花削去,閉了天門,已成俗體,即是凡夫。”
這話聽得我鬆了一口氣,還好,隻是被削了法力道行,雖說吃了大虧,但不曾魂魄入封神榜所拘,便還有一半的指望回來。
其實仙道也罷,神道也罷,都算得正果,或者在凡人眼中,有神通有法力能長生不老便也一般無二了,隻不過在我等各自身上,還是有差距的。
便如那世上凡夫一般道理,皆是先求溫飽,再求富貴,倉廩實而知禮節。未成仙時,求的是長生久視,而成仙之後,則各有所求,神通、逍遙、慈悲……各不相同。
十二位師弟成金仙日久,要說轉去封神,受人所製,不得逍遙,那幾個秉性慈柔的還罷了,有幾個心高氣傲的,隻怕在他們心目中還不如直接輪回再來的好。
雖然,按照師尊同大老爺所議,即使封神事了,三界規儀重定,我教也須得派些弟子去天庭協助,而我不巧就是其中一個。
其實我倒並不指望成大羅,雖入道日久,卻始終缺乏了一種心氣,長生足矣,並沒什麼非做不可的目標。在昆侖山靜修也罷,在天庭理事也罷,對我來說,並不差多少。
但是,卻並非每人都與我一般想法。
所以雲中師弟才那般緊張急迫,甚至連師尊都忍不住想要訓斥他“不顧體統”了。
……
燃燈又問道:“方才老師入陣,為何不破此陣,將眾道友提援出來,大發慈悲。”
師尊笑而不答,很快,天邊傳來了牛鳴之聲,八景宮大老爺騎牛下降,還是一貫的並不講求排場,雖為天尊,卻仿佛人間普通老丈一般。
或者我這不求上進的心性,反投了大老爺眼緣罷,他平時倒是對我多有垂青,幾次八景宮講道,也都喚我來聽,可惜我迄今也未臻至大羅,反而有被小師弟後來居上的兆頭。
可見清靜無為,也未必就是最近道的。
師尊率我等迎接大老爺,師尊一貫待人嚴謹,雖然掌教的是他,但對大老爺卻始終執禮甚恭——莫說是師兄禮,就說是半師禮也算得過去了!
有了這個榜樣在前麵,我闡教人想要不拘禮也不成!
“為周家八百年事業,有勞道兄駕臨!”師尊開口,而我等隨後叩拜。
比起不言不笑的師尊,大老爺倒不怎麼拘禮,因此,隻是隨口回了一句,“不得不來。”
諸人參拜過來,大老爺也不多加寒暄,開口便直言道:“三仙童子設一“黃河陣”,吾教下門人俱厄於此,你可曾去看?”
師尊在座上略躬身,道:“貧道先進去看過,正應垂象,故候道兄。”
大老爺搖了搖頭,道:“你就破了罷,又何必等我?”
而後,兩位長輩都默坐不言。
大老爺素來率性,既說出“不必等我”的話,而按照他的性情,更不可能等上一日,便為了所謂“聖人顏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