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成子一看這番光景,卻大驚失色,“這一番來得不善!欲徑往前行,不好;欲與他抵敵,寡不敵眾;不若還進碧遊宮,才免得此厄。”隻得慌張又跑至碧遊宮台下,雙膝跪下。

通天教主見他又來,且無通報,神色驚慌,瞧了不喜,待要發作,怎奈又不是自家徒弟,卻是師兄家的,勉強問道:“廣成子,你為何又進我宮來?全無規矩,任你胡行!”

廣成子道:“蒙師叔吩咐,弟子去了;其如眾門人不放弟子去,隻要與弟子並力。弟子之來,無非敬上之道;若是如此,弟子是求榮反辱。望老師慈悲發付弟子,也不壞師叔昔日三教共立‘封神榜’的體麵。”

通天教主聽說,把麵皮通紅了,怒道:“水火童子快把這些無知畜生喚進宮來!”

……

再說多寶道人遠遠瞧見廣成子不敢照麵,複跑進宮裏去了,他也不言語,隻是袖手微微冷笑。過不多久,水火童子出來,見諸位門人,又見多寶道人也在,忙道:“諸位師兄,禍事了,老爺發怒,叫你們進去呢!”

多寶道人故意道:“這廣成子也不通情理,來一次,惹得教主發怒一次。總也是他師叔,如何這樣無理?”率領諸仙走入宮去。

隻見通天教主在上喝道:“你這些不守規矩的畜生!如何師命不遵,恃強生事?這是何說!廣成子是我三教法旨扶助周武,這是應運而興。他等逆天行事,理當如此。你等如何還是這等胡為?情實可恨!”直罵得眾人們麵麵相覷,低頭不語。

原來通天教主秉性直爽,雖為掌教聖人,卻不會“喜怒不形於色”,他將截教諸弟子罵過一頓,吩咐廣成子好好回去。

通天教主道:“多寶道人,你如何回來得遲?”

多寶道人躬身施禮,道:“原該早歸,然路上遇見一事耽擱,不得不回稟師尊。”

通天教主不以為意,隻點點頭算作曉得了,也不多問,又向眾人道:“薑尚乃是奉吾三教法旨,扶佐應運帝王。這三教中都有在‘封神榜’上的。廣成子也是犯教之仙。他就打死火靈聖母,非是他來尋事做;這是你去尋他。總是天意。爾等何苦與他做對?連我的訓諭不依,成何體麵!”

諸仙未及答話,多寶道人卻跪下道:“老師聖諭,怎敢不依?隻是廣成子太欺吾教,妄自尊大他的玉虛教法,辱詈我等不堪,老師那裏知道?把他一麵虛詞當做真話,被他欺誑過了。”

通天教主道:“‘紅花白藕青荷葉,三教原來總一般。’他豈不知,怎敢亂話欺弄。你等切不可自分彼此,致生事端。”

教主隻不以為意,說了這話,又笑道:“我那師兄也忒不濟,不濟!似前次元微童兒來時,何等乖巧可愛,知禮懂節,廣成子是他大徒弟,反慌慌張張,全不成體統,反不如一個小孩子曉事。改日見了,必要將這話羞他一羞。”

多寶道人不言語,俯伏磕了三個響頭,才道:“師尊實不知內情,弟子原不敢說,不忍說,不該說,然事已至此,不敢不以實相告。師尊以為乖巧可愛者,實狼子野心;以為老實忠厚者,實輕浮無禮。”

通天教主聽得這話中有話,必有情由,奇道:“你吞吞吐吐,是有何話稟我?”

多寶道人自懷中取出一珠,雙手捧過頭頂,道:“師尊隻看了此物,便明白了。此亦是弟子為何來遲之故。”

通天教主認得這寶貝,道:“這不是我賜予無當聖母的日月珠?如何到了你手裏?”

多寶道人道:“無當聖母被闡教元微童子所殺,弟子救護不及,隻奪下此珠。”

通天教主先是大驚,隨即不信笑道:“又來胡說!元微童子何等修為?無當怎樣法力?就有一百個元微童子,豈能傷了無當?”

多寶道人道:“元微童子手持玉虛盤古幡,又有其師雲中子暗中相助,故而害了無當聖母。”

通天教主仍不肯信,道:“我看元微童子伶俐可愛,雲中子也不是個惹事的,不要冤枉了他們。”

多寶道人肚裏冷笑,叩首道:“師尊不信,何不演先天神卦算一算?弟子豈敢有半句虛言。”

通天教主果然掐指默算,不覺臉色大變,幾次張口,卻說不出話來,再看下麵弟子個個俯首緘口,無可奈何,隻得歎道:“為何會生出這樣事來?多寶道人,你可曉得無當聖母與他們師徒何仇?”

多寶道人俯首道:“弟子不敢說。”

通天教主不耐道:“你盡管說!”

多寶道人道:“廣成子多次罵吾教是左道旁門,‘不分披毛帶角之人,濕生卵化之輩,皆可同群共處。’而雲中子自恃修成大羅金仙,視我為無物,獨稱他玉虛道法為‘無上至尊’,弟子等不服,因此適才與他理論。至於無當師妹,想是辯解不成,反被他們所害。”

通天教主沉吟半晌,因此時天機紊亂,他又不曾關注山下事體,掐來算去,卻也隻曉得無當聖母確是死於元微之手,而雲中子也確證得大羅金仙。尋思:“難道竟是真的?”想起元微,又有些不信,“那樣乖巧女兒,難道是個心口不一的?也罷,我總去問上一聲,是便問罪;不是,也不可冤枉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