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蘭斯洛特以為自己會必死無疑的醒來時,他還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捂上了自己胸前的傷口,發現自己已經被包紮的非常仔細和完美了。
他全然不知一個身無長物的少女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繃帶是從哪裏來的,藥物又是從哪裏來的,但他也沒有精力去思考這些細節了。
“我們的運氣很好。”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外星人還是找好了理由,“這附近有一位隱士居住,他聽見了我們的聲音,給了我們許多幫助——”
蘭斯洛特躺在一張狼皮毯上,凝望著少女臉色蒼白,帶著疲倦的麵容。
那原本嬌嫩白皙的肌膚,此刻沾染上了讓人格外難以忍受的血汙,抱病的騎士朝著她招了招手,阿嬋便順從的走了過去。
蘭斯洛特抬起了手來,他還十分虛弱,所以他試著從阿嬋的臉頰上拭去汙漬的動作,顯得格外無力。
察覺到了自己是在做無用功,騎士露出了一個自嘲的苦笑,放下了手,“你救了我。”
阿嬋對他笑了笑,“在東方有一句話,叫做幫人幫到底。”
“那是你的家鄉?”蘭斯洛特跟著笑了起來,“這是一句好話。”
那其實並不是阿嬋的家鄉,因為她的家鄉在遙遠的宇宙那頭。
但外星人並沒有說什麼,她隻是從口袋裏拿出了那顆亞瑟王贈予的鑽石,那時候蘭斯洛特沒有接受它,但阿嬋把它找了回來。
“給,”少女溫柔的說,“你的獎品。”
看見那顆鑽石,蘭斯洛特的眼睛先是一亮,但隨即卻又黯淡了下去。
“我曾經非常想要得到它。”他說,“但如今我卻不知道我該不該將它握在手中。”
“為什麼不該呢?”阿嬋安靜的回答道,“它是你光明正大贏來的。”
蘭斯洛特攥住那顆鑽石,沉默不語。
是啊,他得到這些鑽石的行為無可指責,但他想要得到這些鑽石的初心,卻紮根於一份不光榮的愛情之中。
他在心中下定了決心,要與桂妮薇爾一刀兩斷。可是當他告訴自己必須如此的時候,仍然感到了一陣又一陣的痛苦。
隻要想起王後明豔的臉龐,他的那些決心,那些瀕死前的懺悔,以及亞瑟王悲憫的眼神,就會統統煙消雲散。
他試圖堅守住自己對亞瑟王抱有的愧疚與悔恨之心,但他的忠誠與不忠誠,反反複複。
當第一騎士陷入了痛苦的糾結之中,他的傷勢也仿佛隨著他的心情起起伏伏。
當他感到疼痛時,即便是本性溫柔禮貌的蘭斯洛特也會變得暴躁無禮。
但阿嬋非常寬容和順從,她幾乎用人類極限的溫柔,包容了他的一切壞脾氣,還有各種遷怒和莫名的指責。
他好幾次高燒不止,傷口崩裂,疼痛不已,深度昏迷,而阿嬋每一次都將他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
“你不想活下去嗎?”外星人很輕易就能治好蘭斯洛特的傷勢,但她故意每次都恰到好處的隻將他治療到離死亡隻差一線的地步。誰也不會知道她在操控死亡,因為那不是人類所能做到的事情——所以蘭斯洛特絲毫沒有懷疑身邊的少女對他的擔憂和真切的關心。
因此,在看見她的眼眸裏泛起了淚光時,他感到了一陣歉疚。
“我會沒事的。”當她因為他仿佛失去了求生**,而悲傷的伏在他身旁哭泣時,蘭斯洛特就像是安慰著孩子那樣,親了親她的臉頰。此時他心中理智和溫柔的那一麵又占了上風,所以他撫摸著她的頭發,做出了保證:“我發誓……我隻是受了一點小傷,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但明豔的少女咬住了嘴唇,抬起了眼來。她淚光盈盈的注視著他,沉默不語,卻很顯然的露出了並不信任的懷疑神色。
她濕潤的眼眸裏水光瀲灩,卻清澈如湖水,倒映出了第一騎士如今的模樣——衣衫不整,狼狽不堪,頭發淩亂,瘦脫了形,哪裏還有平時意氣風發,神采飛揚的俊美模樣。
因為憔悴,蘭斯洛特那雙溫潤多情的眼眸,顯得更黑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