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女兒和我們一起生活的時候,我家裏是很熱鬧的,我妻子也很活躍,很愉快。您簡直不能想像,如果您回到家裏時,隻感到房子太大、太空,等待著您的隻是一雙焦慮不安和不信任的眼睛時,您的心情會怎樣……”麥格雷點燃煙鬥,把他的煙袋遞了過去。“謝謝,我有好久不吸煙了……可是決不要以為我是想為自己的行為辯解……”每星期三,我總是要去參加一個慈善機構的會議,我是那個機構的會員……有一次星期三我沒有去,帕佩小姐把我帶到她家裏去了……“她告訴我,她是一個人生活,靠一筆她父母留給她的菲薄的年金,她到處找工作,可是找不到……”“她沒有向您談起過她的家庭嗎?”“她的父親是一個軍官,死在戰場上了,那時候她隻是個孩子,她是由她父親在外省撫養長大的……她還有個哥哥……”

“您看見過他嗎?”“隻看見過一次……他是個工程師,經常旅行……有一次星期三我去得比較早,我看見他也在,她趁這次機會為我們兩人作了介紹……”那是一個很高雅的男子,很有頭腦,比她年紀大得多……他正在試驗一種消除汽車廢氣中的有毒物質的新方法……“”他是不是一個瘦高個,臉部表情多變,目光炯炯有神?“弗朗索瓦。帕雷顯得很驚奇。”您認識他嗎?“”我曾有機會遇到過他……請告訴我,您給若絲很多錢嗎?“那個國家職員臉色通紅,眼睛轉向了別處。”我生活比較富裕,可以說還相當富裕。我有個舅父去世時在諾曼底給我留下了兩個農莊,我幾年以前就可以辭職不幹了……可辭職以後我的日子怎麼過呢……“”可以說是您供養她的嗎?“”這樣說不太確切……我隻是讓她的日子過得稍許舒服了些,在日常生活中用不著過於精打細算……“”您隻有星期三才去看她嗎?“”一星期中惟有這一天我才有借口可以在巴黎逗留得較晚些……我們年紀越大,我妻子的妒忌心越重……“”您太太從來沒有想到過在您離開部裏時跟蹤您嗎?“”從來沒有……她很少出門……她現在瘦得幾乎連站也站不住了,醫生們一個個都認為她難以治愈了……“”帕佩小姐是不是對您說過您是她惟一的情夫?“”首先,這樣的話我們從來沒有說過……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可以這樣說,因為我不想隱瞞,我們的關係非常好……“尤其是,在我們之間還存在著另外一種關係……我們兩人都感到孤單,我們要盡量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我們可以無話不談……我們兩個人是好朋友……”“您妒忌嗎?”他哆嗦了一下,瞪了麥格雷一眼,似乎對這個問題很不受用。“我已經告訴過您,我這一生從來都是規規矩矩的……您也知道了我的年紀……我也不向您隱瞞,在我眼裏,這種相互信任有多麼重要……我總是焦急地等待著星期三的來到,我是為了星期三晚上而活著的……除此之外,我一切都無所謂……”“如果您知道了她另外還有一個情夫,那麼您一定會大吃一驚是嗎?”“那當然……那就完了……”“什麼完了?”“全都完了……三年來我所得到的幸福全都完了……”“她的哥哥,您隻見到過一次嗎?”“是的……”“您沒有懷疑過嗎?”“我有什麼可以懷疑的呢?”

“您在她家裏沒有遇到過其他人嗎?”他淡然一笑,說:“隻有過一次,那是在幾星期以前。我剛走出電梯的時候,有一個相當年輕的人從她家裏走出來。”“是個紅頭發的男人嗎?”他驚得愣住了。“您怎麼知道的?那麼,您也知道他是一個保險公司的職員囉……我承認我還跟蹤了他,我看見他走進了封丹納大街的酒吧,那兒似乎有好些人認識他……”我向若絲問起這件事的時候,她態度非常自然。“她告訴我說:三個月以前他來勸我加入人壽保險,我這兒大概還有他的名片……‘”她在抽屜裏翻尋,果然找到了那張名片,他的名字叫讓-呂克。博達爾,歌劇院大街大陸保險公司的推銷員,那家公司不大,但聲譽頗佳……我後來打電話給那家公司的人事處長,他向我證實了讓-呂克。博達爾的確是他們公司的雇員……“麥格雷慢慢地、一小口一小口地抽著煙,他在爭取時間,因為他下麵的任務是很令人不愉快的。”您昨天到洛蕾特聖母大街去過嗎?“”和往常一樣……因為部長辦公室主任找我有事,我去得稍許晚了一些,我按了鈴,可是沒有人開門,我感到很奇怪……我又按了鈴,還敲了敲門,還是沒有人……“”您沒有去問問那個女門房究竟是什麼原因嗎?“”我看到那個女人就怕,我總是盡量不跟她打交道……不過我也沒有馬上回家……我一個人在凡爾賽門那兒一個飯店裏吃了晚飯,因為我本來說是要去參加慈善機構的會議的……“”您是什麼時候知道這場悲劇的?“”今天早晨,在我刮臉的時候……收音機裏講到了這件事,可是沒有提到細節……我到這兒來才看到了報紙……我像遭到了雷擊一樣,我的腦子全糊塗了……“”昨天下午三點到四點鍾之間,您沒有去過那兒嗎?“他顯得很悲傷,說:”我懂得您為什麼問這個問題……昨天下午我沒有離開過我的辦公室,我的同事可以為我作證……可是我希望別提起我的名字……“可憐的人啊!他憂心忡忡,焦慮不安,不知如何是好。所有在他垂暮之年抓住的東西一下子全垮了,可是他還在盡力保持他的尊嚴。”我完全知道,那個女門房,或者她的哥哥——如果他在巴黎的話——會向您提起我的……“”帕雷先生,根本不存在什麼哥哥……“他皺了皺眉頭,露出一種懷疑的神情,有點兒生氣了。”很抱歉,我會使您非常難受,可是我不得不對您講真話……那個被當作萊翁。帕佩介紹給您的人實際上名字叫萊翁。弗洛朗坦,碰巧我們兩個還是穆蘭一個中學裏的同學……“”我簡直莫名其妙……“”隻要您一離開若絲菲娜。帕佩,他就走進她的房間,他有她房間的鑰匙……您有過她的鑰匙嗎?“”沒有……我沒有向她要過……我根本就沒有想到過……“”他很有規律地生活在她的家裏,除非她在等那些來訪者……“”您說’那些來訪者‘?那麼說還不止一個?“他臉色都白了,僵硬筆挺地坐在他的扶手椅裏。”你們一共有四個,不算弗洛朗坦……“”您的意思是……“”若絲菲娜。帕佩是由四個情夫以各種方式供養的……其中一個比您要早好幾年,那是在很久以前,他幾乎每天都住在她家裏……“”您看見他了嗎?“”還沒有。“”他是誰?“弗朗索瓦。帕雷心裏還在懷疑。”一個叫做費爾南。庫爾塞爾的人,他和他的兄弟一起經營滾珠軸承……工廠在魯昂,巴黎的事務所設在伏爾泰大街……他大概和您差不多年紀,身材很肥胖……“”我幾乎難以相信。“”他規定的日子是星期四,他是你們幾位之中惟一在她家裏過夜的人……“”我懷疑這會不會是一個圈套?“”您這是什麼意思?“”我也不知道。據說有時候警察局會使用一些出人意料的方法。您這個故事似乎太離奇了……“”另外還有一個,是星期六來的……對於他的情況我還不太清楚,我隻知道他是個瘸子……“”還有第四位呢?“他在盡力挺住,可是他那兩隻擱在椅子扶手上的汗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