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死之人(1 / 3)

夜晚的風很冷。好在宗辭租借的這隻千紙鶴上有防護罩,他付過靈石後便坐在千紙鶴頭頂上打坐,心平氣和地調息。

千紙鶴慢悠悠在空中飛了一夜,十分平穩。等到蒙蒙亮的時候,睜眼便能夠看到下方被擁簇在蒼茫大地上的巍峨城池。

朱雀城坐落在北境邊緣,是一個曆久彌新的古老都城,來來往往的人不乏有遊走在兩界的奇能異士,為一處風水寶地,龍脈中心。

這座城曾經也是某一個國家的王都,後來因為遭譴的緣故,一夜皇宮血流成河,時人驚懼不已,奔走相告。漸漸地,傳聞愈演愈烈,後來的國家也不敢定都這裏,白白浪費了一條大好龍脈。有一些無門無派的散修倒是特意尋來,居住在這裏,借著殘留的龍脈修煉,總比荒郊野外要好得多。

他到的時候正好是清晨。站在高處放眼望去,不僅能看到河麵上遺留的花燈,還能看到街道花圃裏紮著的燈謎,紅彤彤一片,散落的七彩紙條鋪在地麵,街道上行人寥寥無幾。

“公子是第一次來朱雀城吧。”千紙鶴驛站的老板笑道:“我們城主也是修真者,為了遷就凡人和修士,城內昨晚開的是花燈節。修士到河邊點燈祈福,凡人們便到街上去燈謎賞燈會,這一向是我們的傳統。每年都能吸引到趙國不少文人墨客來吟詩作對,揮毫灑墨。”

“原來如此。”宗辭點了點頭,拾級而下,慢慢從郊外的驛站向城中走去。

宗辭也是來過這裏的,或者,朱雀城同他也有不解之緣。

在兩千年前,這裏曾是齊國的都城。剛剛築基的淩雲便是被清虛子提溜到了這裏,被迫將一個宮殿屠殺殆盡,徹徹底底斬斷塵緣,從此邁入無情大道。

往後的很多年,宗辭雖然不至於心懷愧疚,到底有些失落。

齊國的確是導致楚國滅亡的罪魁禍首,如果可以,宗辭自然是想報仇的。

但報仇歸報仇,他還沒有到被仇恨徹底吞噬心智的地步。除了齊國國君大臣將軍以外,皇宮裏的老弱婦孺何其無辜?若是他也學著齊國軍隊一樣,血洗朱雀城,那他和那群隻知道燒殺搶掠的牲畜又有什麼區別?當權者貪婪造成的苦難,本就不應該讓無辜的百姓去承受。

他回到太衍宗後,再也沒有聽過齊國的消息,等到很久以後才再度耳聞。

唯一的好消息是,清虛子帶著他把人家皇宮血洗後,齊國倒是沒有直接滅亡。一些齊國大臣和將軍似乎擁簇了一位新皇帝,並且將皇都遷出了朱雀城,換了另外一處風水尚佳之地。

這也使宗辭鬆了一口氣,好歹原本齊國的百姓不會落得像楚國百姓那樣流離失所,周遭國家看到楚國滅國這麼一口大肥肉都想上來咬一口,被戰火逼到不得不背井離鄉的地步。

宗辭一邊朝著城內走,一邊環視四周。

街道整整齊齊,兩周樓宇簷牙高啄,半空中的花燈吊了一路,簇擁著朱雀城溫馨無比。

淩雲修仙近千年,中途身死後又過了千年。兩千年過去,朱雀城不僅沒有衰敗,反倒在曆史的推進裏變得越發繁盛。雖當初的齊國最終還是消失在了曆史的長河裏,但後來的趙國也將這裏治理的很好。

白衣少年翩然如玉,劍眉星目,卓爾不群。

清晨街上的人也漸漸多了起來,行人依舊頻頻回首,暗讚一聲陌上誰家少年郎,一表人才,好生氣度。有輕紗覆麵的女眷從馬車上挑開珠簾,隻一眼,便是再也難以挪開視線。

對於這些,宗辭皆未過多注意。

那張紙條上並未寫明到底在朱雀城哪裏見麵,但他也不著急。

千年過去,淩愁既然能夠成為鬼域之主,修為自然不同於往日。展開神識,覆蓋幾個朱雀城都不成問題。現在他隻需要等便夠了。

索性,淩愁看起來比他更加著急,也沒有讓他等太久。就在宗辭隨意在城內閑逛的時候,一位啞仆便恭恭敬敬上前來,帶著他一路七拐八拐,人煙越來越稀少。

他們走出城門,朝著北城城郊而去。

就在草木稀疏的一處黃土坡上,黑袍男人立於一塊石碑前,周身散著濃濃鬼氣。那是隻有高階鬼修,在降臨凡間時才會有的氣息。

他回過頭來,原先晦澀深邃的黑眸在觸及到少年時猛然綻出惶惶神采,懾人無比。淩愁下意識上前兩步,卻又生生在距離宗辭還有一步之遙的地方止住,眉宇間滿是怔然。

“師兄你來了。”

鬼域之主的聲音喑啞,明明視線從未自少年臉上挪開半步,卻讓跟在宗辭身後的啞仆身體抖得和篩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