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主峰到龍骨淵的這一段路, 千越兮並沒有直接粗暴地撕裂空間。
其實很多時候,特別是在天山的天機門內時,比起修士, 千越兮反倒更像一個普通人。
嗯,是個隻喝露水不吃飯不睡覺,還能聽懂動物語言的普通人。
他慢慢朝著山下而去, 就像是在走一條朝聖的路。
沿途也會偶爾注意周遭的風景,但是卻不會真正駐足。
也不是沒有鬼修和正道妖族在這附近開戰, 但他們都對這位白衣烏發的天機門主視而不見,恍若未覺。千越兮也十分淡定地從一片五花八門的法術光芒裏緩緩駛過,偶爾有些符篆不小心砸到他身上, 立刻被他身前看不到的屏障吞噬,惹得各類修士驚疑不定,還以為是自己眼花。
越往後山駛, 沿路也越發寂靜。
龍骨淵是太衍宗公認的禁地, 這條裂穀深不見底,據說最下方還盤踞著無數強大的異獸,當然,還有經久不息的寶藏秘境傳說。但即便有重重傳說環繞,膽敢來龍骨淵一探的人也少之又少。因為越往下走, 越會接近鎖靈大陣的陣眼,若是禦劍飛下去, 指不定到半途就墜落, 每百年裏都有幾個弟子在這裏出事。
別人不清楚, 天機門主不可能會不知情。
千年前,龍骨淵還遠遠沒有如今這般深,隻不過是因為劫雷降臨的緣故, 這才變成如今這般模樣。
當然,也無人得知,龍骨淵下,還修著一處墓。
天機門主緩緩駛到龍骨淵旁,調動起風,將他穩穩地運下這道深淵。
在下降到一定深度的一處平整崖壁後,一塊凸起的石頭下,便是他此行的目的地。
因為整個龍骨淵的崖壁都呈水平垂直,其上又生著不少絕壁怪樹,盤虯曲折,枝葉繁茂,將這處人為開鑿出來的洞口遮掩的沒有絲毫痕跡,巧奪天工。
木輪壓在墓道的青石板路上,在空曠幽深的墳墓內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這是千越兮親手修的墓。如今天機門那一群小童裏,隻有天一知情。
他劈開山崖,讓天一運來石料,將天機門內那張寒玉床拆了,拿來修棺,最後親手將那截斷指放在小爐裏,呈進去。最後在整個墓裏瓖嵌上許多顆手掌大小,隨隨便便都是近百頂級靈石的夜明珠,讓這些柔和靜謐的光芒驅散墓室冰冷潮濕的黑暗,不至於讓長眠之人感到孤單。
當時千越兮是怎麼想的呢,他想,他不能隨意插手世俗紅塵萬物,無法將拯救蒼生英雄的冤屈沉冤得雪,大白於天下,但好歹能夠最後為這位他親手選定的天命之子,修個體麵的墓。
輪椅慢慢駛到了墓室的中間。
這裏一切擺放都如常。石棺擺在它應在的位置,棺蓋同棺材嚴密貼合,死死壓住。墓碑沒有任何字跡,下方倒是破土長了塊棕色的蘑菇。夜明珠死死扣在石棺兩側的鐵架上,仔細看,還能看到地麵上些許燒過的黑色痕跡。與去年裏千越兮來的時候沒有半點不同。
千越兮徑直駛到了無字碑麵前,他將那件做好的衣服從儲物空間內拿出,輕輕鋪在石棺之上。伸出修長好看的手,輕輕在冰冷的碑麵撫摸。
“我又有一年沒來看你了。”
他的聲音很輕,像是唯恐驚擾了滿室沉寂,“去年來這裏的時候,墓碑下還沒有長蘑菇。”
天機門主彎起嘴角,“不知道為什麼,最近我經常會想起,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
恐怕其他人看到這一幕,都會大驚失色。
他沒有發現的是,就在距離他不過一尺之遙的石棺棺蓋,忽然不易察覺地動了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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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辭從地下溶洞裏逃了出來。
他捏碎了隕石碎片,碎片的傳送有一個大致距離,他好巧不巧被扔到了山腰一處人跡罕至的小道上。
好在現在是午夜,因為視野的緣故,雖說兩派的交戰還在繼續,但宗辭也總算能趁著夜色趕緊逃離,不至於闖入交戰的現場,被人發現。
白衣少年腳步踉踉蹌蹌,麵色泛著不易察覺的潮紅,給自己隨手貼了張符篆後,迅速朝著太衍宗後山的龍骨淵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