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1 / 2)

阿如是一隻九尾狐。

她生來就血統高貴,高高在上,兼之賦高絕,集萬千寵愛於一身,是整個青丘一族,乃至妖族的掌中寶,生來便是被尊稱為“帝姬”的存在。

妖皇是她的爺爺,從便將手覆在她頭頂,一遍一遍地告訴她,未來這妖族的江山和下都是你的,青丘一族便是你的責任。

就因為這句話,帝姬從便在旁人無孔不入的監視下斂去自己的肆意野性,將這個目標視為己任。

其餘的妖族公子姐在嬉戲奔跑時,她在禦書房裏讀書。其餘妖族弟子在遊玩時,她冰冷的洞府裏日複一日地修煉,在深不見底的寒潭裏錘煉身軀,將聚靈釘紮入身體,用各種無法想象慘絕人寰的方式激發血脈潛力,爭取能夠多修煉出一尾,隻為了爺爺口中一句輕飄飄的誇耀。

所有人眼中看到的隻有帝姬,隻有一個將未來青丘一族帶上巔峰,延續下去的工具。包括他們的尊敬,他們的誇耀,全部都建立在青丘帝姬的基礎上。

沒有人看得到那個最喜歡坐在冷宮宮殿頂端,仰望夜晚星空,又趁著地一線,從晨曦邊緣一躍而下的阿如。

有人生來就愛權柄,用盡一生也要登上金鸞大殿。

有的人生來就愛自由,隻想和著陽光共遊滄海。

可人生來沒有選擇的權力。生來就隻能按照既定的道路走下去。

所有人都帶著虛偽的麵具,看起來溫情脈脈,實則爾虞我詐,暗藏殺機。

他們期望她登上那個萬人矚目的位置,可沒有人問過她到底想不想。即便她擁有再強大的實力,再多的地位和財富,都不及遙不可及的自由兩字。

帝姬知道,自己不能任性。是妖族給了她一切,所以她從來都很聽話,很聽話。任由所有人為她安排著一切,為了成為他們期望裏的模樣而努力。

隻這一次,她選擇了任性。

在那個人類公子輕輕將她從草地上捧起後,笨拙地為她擦去傷口上的血跡,她便知道,恐怕自己這一生,是要為這個人而活了。

青丘一族從來都有報恩的傳統。若是有人救了青丘狐,便是要斷尾報恩的。

可帝姬卻動了凡心。

她貪戀上了人類公子掌心的溫暖,戀慕上了從來沒有人給予她的純粹善意,為此也犯下了此生最大的錯誤。

帝姬看了畫像,變成了公子心慕的那個女子模樣。

可惜她並不知曉那個女子的性格,很快便露出了馬腳。在迎著公子質問與不敢置信的眼神下,她一錯再錯,慌亂之下使用了迷情蠱。

這個下,什麼都能勉強,唯有感情不能勉強。喜歡沒有理由,為此甘願低到塵埃裏。

在迷情蠱的效用下,曾經那段日子風平浪靜,即便是虛偽的,也足夠溫情脈脈。

可惜隨著迷情蠱使用的加劇,公子的身體一不如一,若是繼續用下去,恐怕就得落得一個英年早逝,白日暴斃的下場。

帝姬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做錯了事。

最後,她含著淚在公子的病床前解除了迷情蠱。

而帝姬的下場,也終究沒有例外。欺騙而來的感情終究不可能是真正的感情,而痛失愛人的公子便是恨她入骨,再也不願意多看她一眼。

終於,她死了心,想要離開。

可到這時,報恩變成了抱孽,業障厚重到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纏著她鎖在原地,鎖在庭院裏。

他們的兒子,他們還有一個兒子。

帝姬坐在春意闌珊的庭院裏,遠遠地看著遠處那個在岸邊遠遠站著的紅衣少年。

妖族的成長期十分漫長,上百歲的外貌都同少年一般無二。而紅衣少年更是隨了他母親的好樣貌,生了一副眉眼不羈,皎月照水的完美容顏。

在容家後院裏其他那些長相普通的人類中,容斂就像一個閃閃發光的存在。即便眉眼還未完全張開,卻也遠遠淩駕於其他人之上。雖然身體裏有著一半人類的血統,修煉速度也不弱於純血妖族。

看著這樣的容斂,帝姬心中便有些難過。

如今事已成定局,容兒又是妖族,注定了他不可能安然無恙地活在人類中。更別她這個母親在容家毫無身份,前路渺茫坎坷,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被掃地出門的情形。

“母親!”

就在她手指收攏的時候,紅衣少年如同一隻鳳尾蝶般翩然而至,神色張揚烈烈。

他飛快地跑到塌前,眯起眼睛,忽然從背後掏出一朵開得正豔的花,心翼翼遞到帝姬身前,“這是我方才從山坡那邊摘來的花。”

雖久居後院,但帝姬也並未耽擱了修煉。閑暇時刻,她也會避開後院耳目,帶著容斂去周遭地區踏青。

那塊山坡,便是不久前帝姬帶他去的。去了後,平日裏總是懶懶散散的少年也歡快了不少,肆無忌憚地奔跑在田野間,在無人的地方冒出耳朵和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