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的清脆鈴聲在辰棠的耳邊悠悠響起,帶著渺遠的空寂。他的瞳孔略微收縮,沉浸在了無限的痛苦之中。

這本是他最擅長的幻象,如今卻是困住他的網。

沙和尚再也支撐不住,捂住胸口,任憑腥紅的血絲從嘴角溢出。先前他來到這裏已經被辰棠打的受了重傷,如今再耗費莫大的精力去製造這個幻象無疑已是強弩之末,再支撐不住,踉蹌的跪在了辰棠的麵前。

我就是臨凡啊……為什麼認不出我了呢?沙和尚捂住胸口看著辰棠,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不敢說,在來到琉璃城第一次見到辰棠的時候,他說了,卻被狠狠地侮辱了一番,他怎麼敢再說,拿什麼去說。

他都快,忘了自己原來的樣子了。開心時眉梢微微翹起,略帶天真的笑意,然而已經五百年過去,現在的他,隻是一個滿目猙獰的妖怪。

辰棠搖了搖頭,幻象強行被施術者停止,還帶著眩暈,他扶著額,盯著臨凡,眼中帶著不可置信:“你怎麼、你怎麼會……”

如此精純的幻象,除了他,這世間不該有第二個人能夠做到。他唯一教過的那個人,如來說,他已經死了,他應該死了才對,為什麼、為什麼眼前的這個肮髒的妖怪,能夠做出來?

“你到底是誰?”從牙縫中擠出這幾個字,辰棠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停止跳動。他比誰都期待那個回答,卻又比誰都不願聽見。

沙和尚艱難的仰起脖子,血液滴濺在白衣上,烙出一朵朵綻放的血梅,他笑著,眉眼彎起,說話也是輕輕地:“待百年,與君海棠花下,同榻共醉。”

這曾是他聽過的,最動人的情話。

“轟”的一聲巨雷炸響,琉璃城周圍黃沙席卷,被天空的一抹紫電吸引,沙海之中一個巨大的漩渦從下而上緩緩升起,黃沙漫天,遮天蔽日。

城中所有的小妖怪都感覺到了這個異動,抬起頭來驚恐看著黃沙裹挾著烏雲遮蔽在城的上空,卻被辰棠所布的結界攔下,順著結界的穹頂,砂礫像下雨般層層落下,最終將整做城都封閉起來,烏黑一片。

“咣——”黃沙像有了自己的意識,鋪滿整個結界後,便開始劇烈的撞擊起來,如同被罩在玻璃中的琉璃城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城中一片大亂,尖叫之聲此起彼伏,結界,要破了。

“臨、臨凡……”辰棠半跪下來,輕輕捧起沙和尚的臉,而外麵的天色驟然暗了下來,蒙住了他的眼,“你怎麼會、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他的指腹在沙和尚的臉上輕輕摩挲著,明明漆黑一片,他卻覺得目光大亮,指尖的觸動清晰的向他勾勒愛人的模樣。他笑著,卻覺得溫熱的液體從眼眶中湧出:“是我忘了,你就該是這個樣子。”

接著,沙和尚便落入了一個熟悉的懷抱,五百年了,他再也沒有受過一個這樣的擁抱。

“我……”他哽咽著,“我現在,隻是個醜陋的妖怪。”

辰棠的唇擦過他的耳廓,帶著顫栗,被熟悉的味道圍繞,聽著他緩緩呢喃:“我也隻是個妖怪罷了。”不是神仙,不是仙君,不屬於天庭,他本來,就是個妖怪。

他們沒能一起等待下個百年的海棠花開,卻褪下所有偽裝,一起來到凡間,做了兩個妖怪。

“咣——”又是一聲巨響,整個大地也為之震顫,一絲不屬於琉璃城的清風夾帶著砂礫吹了進來。

結界破了。

“城主——!城主不好啦!”駱駝精大驚失色的跑了進來,但他什麼也看不見,隻有惡魔腳步一般的震顫清晰的順著腳掌傳出來,一陣一陣的吹入他的耳中,他的嘴巴裏灌進了沙子,連眼睛也被沙子迷住,“出事了、城中出事了!”

江衍琛、豬八戒和敖烈三人也感到了外界的異動。洞壁震顫,碎石順著砸了下來,讓江衍琛隨時有一種背後的牆壁會倒塌的感覺。但不對啊,這座城本身就是依山而建,這樣說來,豈不是山也要倒了?

豬八戒被晃的有些狠了,他對著小倉鼠說道:“喂,是不是地震了?你不出去看看嗎?”

小倉鼠嚇的瑟瑟發抖,卻挺了挺胸脯,不知道是說給自己聽的還是說給豬八戒聽得:“城主讓我看好你們,我、我絕對不會讓自己離、離開半步!”

真說著,劇烈的震動襲來,他腳下的地麵張開了嘴,幾乎要將所有的生靈都吞噬。他驚恐的捂住眼睛,大叫著躲到了江衍琛的身後。

江衍琛:“……”你逗我呢這是!

而在他的麵前,橫著一個兩人寬的裂隙,深不見底。

“幫我們把繩子解開,我估計外麵出事了。”江衍琛抓住小倉鼠。

小倉鼠捂住眼睛,被嚇的瑟瑟發抖,聽見他這句話掙紮了一下,終究是覺得能活下來比較重要,戰戰兢兢地替他們三人鬆綁。正要個假悟空解繩子,江衍琛攔住他道:“別,這個讓我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