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亞楠經常會忘了自己是一個女人,可是每每回過神來的時候,卻又會為自己這個幼稚的想法而感到好笑。換作其他職業,或許可以因此而感慨一番,甚至還可以指望換來周圍的一點同情。可是自己現在所幹的這一行卻根本就行不通,在這裏,沒有因性別而產生的同情可言,是個女人又怎麼了?刑警隊裏本來就不歡迎女人,沒人強留你,不滿意的話,你大可以抬頭挺胸地離開這個地方啊!可惜自己偏偏就是鼓不起這個勇氣來。毫不誇張地說,刑警這個工作顯然已經占據了她幾乎所有的生活空間,想到這兒,王亞楠不由得搖頭,啞然失笑,說不準自己這輩子就隻有工作陪著了。因為她堅信天底下幾乎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沒有女人味的女人,很不幸,自己就是後者。
正在感歎之際,老李一邊敲門一邊直接就推門走了進來,他手裏拿著一個小小的U盤,最多隻有三公分大小。進門後,他徑直走向了王亞楠辦公桌上的電腦旁,利索地把U盤插在電腦的USB接口上,然後一聲不吭地拿過鼠標,點擊,打開了一個視頻文件夾,這才回頭對王亞楠說:“我們找到那個女人了。”
因為時間是晚上,視頻的背景有些昏暗,屏幕左上方是火車站站台北廣場的入口處,在一個背著孩子的中年婦女走過後沒多久,就出現了一個修長的身影,此時,屏幕的背景時間顯示是淩晨01:07分。而這個修長的身影最引人注意的就是那條長長的圍脖,幾乎圍住了女人大半張臉,在她微微側過臉的那一刻,王亞楠一眼就看到了那副墨鏡,不由得脫口而出道,“那黑出租說得沒錯,果然戴著墨鏡。”
“是啊,王隊,你說這大半夜黑燈瞎火的,戴著墨鏡幹啥?除了盲人,誰會在晚上戴墨鏡?”老李皺眉,語氣中充滿了抱怨,“難不成是怕我們看出她的長相?”
“我想這不是一般類型的普通墨鏡,應該是特殊的偏光鏡之類的東西,外表看上去和墨鏡沒什麼兩樣,主要是司機晚上開車用的,還有就是現在外麵下雪天保護眼睛才會用得到。不然的話,你看她怎麼行動自如?再說了,現在是大冬天,更加沒有必要戴著墨鏡,所以,真正目的是掩蓋住自己長相的可能性非常大。”王亞楠肯定地看了老李一眼,“那後來呢,老李,有她的去向嗎?”老李趕緊把習慣性地插進兜裏準備找煙抽的右手伸了出來,重新抓住鼠標,幾番點擊後,屏幕上出現了一個酒吧門口的景象,“我們根據監控錄像一路追蹤到這裏。她進去後就再也沒有出來過。”
“這是什麼地方?”王亞楠問。
“離火車站不到三公裏的地方,是個酒吧,叫‘同心’酒吧。監控錄像中顯示嫌疑人是步行過去的。”
“她手上有拿什麼行李嗎?”
老李搖搖頭:“除了肩上的一個挎包外,別的什麼都沒有。我們本來以為她是去車站北廣場的小件行李寄存處領取行李的,但結果是她隻轉了一圈,就從旁邊小門出去了。她並沒有出去尋找那輛黑出租,也沒有報警,直接就走了。”
聽了這話,王亞楠一聲冷笑:“她能不走嗎?那個大提琴箱裏裝著的又不是什麼好東西。酒吧那邊你派人去了沒有?”
“去了,可惜根本就沒有人注意到有這麼一個女人進去過。門口對麵的監控錄像查到今天早上八點,還是沒有見到她出來。對了,王隊,這是一家24小時營業的酒吧。要不,我們現在再去那裏看看?”
王亞楠眉毛一挑,伸手指了指自己桌麵上堆積如山的案卷和現場相片,有些不滿地說道,“你沒看見我這兒工作一大堆嗎?東林花園小區的那個案子我還在準備彙報資料,等會兒要向張局作彙報的。”
一聽這話,老李急了,可是轉而欲言又止。
王亞楠對老助手的這個細微的舉動再熟悉不過了,她微微歎了口氣,放下了手中的筆,身體靠在了身後的椅背上:“說吧,為什麼一定要我去?”
老李咬了咬嘴唇:“王隊,因為隊裏就你是個女的。我那幫兄弟們去了,啥都問不出來!”
“哦?居然還有這種事。”王亞楠頓時來了興趣,她向前傾了傾上身,“那到底是個什麼地方?不就是個酒吧嗎?”
老李麵容一正,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嚴肅地說:“王隊,你就別問我了,等你去看了,就什麼都知道了。”
在旁人眼中,同心酒吧和那些矗立在鬧市街頭的形形色色的酒吧沒什麼兩樣,廣告牌、霓虹燈、必要的裝飾品……應有盡有,典型的巴洛克式風格的棕色小木門僅僅能夠容納一個人通過,木門上麵掛著一個手工繪製的小木牌,小木牌的襯底是淡藍色的,上麵用橘黃色的熒光筆寫著—24小時,請進!
可是,直到最終進入這間位於地下一層的小酒吧裏,王亞楠依舊沒弄明白老李就像被蠍子蜇了一樣,死活都不願意走進這個酒吧的原因。他甚至於寧肯窩在沒有空調的車裏凍得瑟瑟發抖,也不願意走進酒吧的空調房間裏來暖和一下。
雖然時間才是下午四點多,夜生活還沒有真正開始,但是小小的酒吧間裏卻早已經聚集了不少的人,隨著節奏柔和的背景音樂,人們時而輕聲低語,時而放聲大笑。
王亞楠雖然在休息的時候也經常拉著章桐一起外出逛街,但是卻還從來都沒光顧過酒吧,這大概和她多年嚴謹的職業習慣有關。如今,站在這個特殊的地方,王亞楠的心情十分複雜。她想了想,深吸一口氣,徑直走向吧台,向正在吧台後麵忙碌的服務生打起了招呼:“你好,我是市公安局的,這是我的證件。我能和你們經理談談嗎?”
王亞楠話剛說完,眼前這個畫著濃濃眼圈的女孩嫣然一笑,她並沒有停下手中上下翻飛的調酒瓶,反而仔細打量起了王亞楠,眼神中充滿了欣賞的味道。隨後,沙啞著嗓子說道:“警察同誌,我就是經理,姓汪,要是我沒有記錯的話,你們今天不是已經派人來這裏調查過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