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章法醫那兒吧？”老李瞪了一眼羅承雲，“就知道你這一天到晚往她那裏跑，我看你幹脆上那兒辦公算了，也省得四處找你。快走吧，去頭兒那，都找我們老半天了！”
羅承雲連忙利索地鎖上抽屜，站起身，跟在老李身後向電梯口走去，邊走邊問：“副局長找我們？”
老李點點頭：“沒錯，他已經知道這是凶殺案了，我接到通知，一個多小時前，他打電話去法醫那裏做了了解。從今天早上三點開始，老鴨塘失火案就正式被從消防局那裏移交到我們這邊處理。在隊裏人手嚴重不足的情況下，張局指定我們兩個接手，明白嗎？”說著，老李指了指自己懷裏抱著的案卷，然後語重心長地看著身邊的羅承雲，“總之呢，羅大探長，我總感覺這案子沒那麼簡單，肯定影響很大，你的身份又很特殊，所以，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你放心吧，在哪兒當警察都是一樣的，都得破案子。”羅承雲臉上的笑容逐漸消失了。腦海中再一次響起了章桐的話—“……我還分別檢查了死者的其餘損毀不是很嚴重的部位，結果是一樣的，死者身上後背的部分皮膚沒有了，被幹淨利落地從人體上剝離。順便說一句，這三個死者都是女性，年齡不會超過三十歲，沒有生育史……”
羅承雲的心中突然有了一種不好的感覺。
老鴨塘巷子口，淩晨，太陽還沒有升起，但是天空中卻已經開始泛白。曲裏拐彎的街麵上，凝聚著一團團白色的霧氣，而一棟棟彼此相鄰的老屋，就如同霧氣中的幽靈一般，時隱時現。
吱呀一聲，王伯家的老木門被推開了，披著外套的王伯愁容滿麵地走了出來，他一晚上都沒睡著。膽小怕事的老伴連夜去了女兒家，王伯卻選擇留了下來，說是住不慣女兒家位於十八樓的住宅。其實是王伯的心裏怎麼也放不下對麵老屋中所發生的那場可怕的火災。
聽說火災中發現了死人，王伯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雖然對租住那棟老屋的房客並不很了解，僅有的接觸，也就隻是見過幾次麵，點點頭問個好而已。在王伯的印象中，那個房客是個非常有禮貌的年輕人，好像自己在哪裏見過，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小夥子話不多，即使見麵也是來去匆匆。如今，像他那樣有禮貌守規矩的小夥子已經不多了，所以，當聽說有人死了，王伯第一個念頭，自然就想到了那個渾身書卷氣的年輕人，就這麼走了，還死得那麼慘，王伯尋思著是有點可惜。他開始責怪起自己的懦弱膽小來，為什麼昨晚火災發生的那一刻，自己沒有第一時間想到衝進去救人呢？一條命啊，真是作孽！
王伯一邊胡思亂想著，一邊疲憊不堪地在門口屋簷下的竹椅上坐了下來，他重重地歎了口氣，伸手揉了揉發酸的眼角，眼前的視線逐漸變得清晰了起來。
突然，王伯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隔著狹窄的街道，對麵，昨晚發生火災的現場裏，有一個模糊的人影在緩緩移動，時不時地停下腳步彎腰尋找著什麼。
難道是消防局的？王伯的腦海裏出現了昨晚那些身穿橘黃色消防服，頭戴消防帽的高大的身影。不可能，現在才淩晨四點多，即使消防局的人還在，也不會一個人來。那麼，難道是小偷？王伯皺眉，為自己這個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愚蠢的念頭而感到可笑，誰會去偷一個被燒得七零八落，所有財物幾乎都付之一炬，更別提還發現死人的地方？太不吉利了，會遭報應的！
可是，那到底會是誰在那兒呢？想到這兒，王伯的心裏不由得一陣慌亂，他不敢去想那個可怕的字眼，要知道現在這時候，太陽還沒有升起，朦朦朧朧的霧氣更加使得狹窄老舊的街道兩端顯得變幻莫測，再加上那斷壁殘垣間飄忽不定的身影。王伯頓時渾身哆嗦了一下，他使勁咽了一口唾沫，努力睜大雙眼，試圖辨別清楚在對麵火災現場時隱時現的究竟是人還是“鬼”，可是，興許是自己年紀大了的緣故，也或者是昨晚過於疲憊，王伯的視線越看越模糊，最終，他隻能選擇放棄。
這麼一來，王伯就再也坐不住了，他迅速站起身，推開老木門，躲回了家裏。直到重重地關上門的那一刹那，王伯這才發現自己的額頭早就沁滿了汗珠，內衣也濕透了。他靠在木門上，渾身上下開始哆嗦了起來。
直到太陽高高升起，濃霧散去，街麵上的行人也逐漸多了起來，王伯卻依舊不敢打開自家的老木門。隔著門縫聽到街麵上越來越熱鬧，王伯這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當天下午，王伯再也沒有絲毫猶豫，他帶上幾件隨身換洗的衣服，鎖上木門，便頭也不回地打車去了城東頭的女兒家，他打定了主意，到時候無論女兒再怎麼問，自己死活都不會提起親眼見到的老屋對麵所發生的那場可怕的火災了。
人的年紀越大，就越不喜歡和死亡聯係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