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觸電(2 / 3)

今天是李曉偉的輪休,而距離潘威預約的下一次門診時間還有足足一個禮拜。李曉偉等不及了,一改以往自己輪休必定睡到中午的習慣,一大早就起床,按照潘威在醫院留下的聯係地址,他便毫不猶豫地登上了開往新區的地鐵。

潘威留下的預約電話一直都沒有人接,李曉偉感到有點懊惱。

去新區有十站路,滿打滿算路上的時間至少得花將近一個鍾頭,為了能夠早去早回,李曉偉所趕的地鐵是第二趟車,早上七點過五分,人不多,再加上不是黃金線路,所以車廂空蕩蕩的。

李曉偉打著哈欠走進了從頭數的第三節車廂,由於車廂和車廂之間的門都是關閉的,車廂裏就格外顯得空蕩。車廂兩頭共有兩個門供乘客上下。李曉偉注意到除了自己以外,車廂裏還坐著另外兩個人。

靠近李曉偉方向的是一個身材矮小,戴著口罩,看不出確切年齡的女人,李曉偉判斷她最多應該不超過四十歲,因為女人的頭發還是黑色的,衣著一般,普普通通,沒啥講究的地方。離她不遠處坐著的則是一個昏昏欲睡的年齡較輕的女人,說她年齡較輕,其實也隻是從頭發的顏色來看,因為自己的護士阿美就染了這麼一種棕色的頭發,據她所說這是時下最流行的,很洋氣,可惜的是李曉偉卻對此一點感覺都沒有。

隻是那個略微年長的女人的身形有些熟悉,李曉偉總覺得自己應該在哪裏見到過,卻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了,他不由得皺了皺眉。應該是自己還沒睡醒的緣故吧,總是感覺這個女人的身形和章桐很像,想到這兒,李曉偉尷尬地嘿嘿一笑。

坐下後,李曉偉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靠在車門邊上的年輕女人,除了那條長長的絲質紫羅蘭色披肩給人記憶深刻外,年輕女人其實也沒有給李曉偉留下多大的印象,甚至於連臉都看不清。她靠在最盡頭的門邊上,隨著車廂在軌道上的晃動,似乎睡得很熟。搭乘地鐵的時候睡覺是很普遍的事,更別提這麼早的班車了。而她身邊不遠處的另一個女人則一直在擺弄著手機。

直到地鐵車廂到達新區站,披著紫羅蘭色絲質披肩的年輕女人依舊一動不動地坐著,保持原來的姿勢靠在門邊上,一件黑色的大號風雨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腳邊放著一個小小的黑色公文包。看來昨晚加班真的很累了。

略微年長的女人則活動了一下腰部,把手機塞回包裏,開始收拾東西,似乎準備下車了。

李曉偉站在門邊,等地鐵到站後,打開車門便跨出了地鐵車廂上了站台。臨走出車廂的那一刻,他下意識地又回頭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微微皺了皺眉。—車廂的門已經關上了,透過車窗玻璃,女人和李曉偉所站的位置越來越近。讓他感到意外的是那個略微年長的女人並沒有真的要下車,相反正伸出手把年輕女人不慎滑落的紫羅蘭色絲質披肩朝上移了移,順勢還摸了摸她的臉,擺正了一下她有點歪的頭顱,最後滿意地點點頭,嘴唇嚅動念叨著什麼,一連串的動作就像戀人一樣,緩慢輕柔。而那個裹著紫羅蘭色絲質披肩的年輕女人自始至終都一動不動,頭發蓋在臉上,四肢無力就像一個布娃娃……

不容他多想,重新啟動的地鐵車廂逐漸加速,呼嘯而過。原來她們認識啊,難怪坐得那麼近,現在人與人之間的關係,確實很難解釋得清楚!

李曉偉尷尬地笑了笑,搖搖頭,戴上耳機,聽著音樂轉身輕鬆地走上了扶梯,離開站台。

潘威所在的公司在新區的龍門路上,這裏遍布各種各樣的公司。李曉偉在這迷宮般的小路上轉悠了半個多鍾頭才看到了自己所要找的目的地。接著又在保安室軟磨硬泡到了上午九點半,出示了自己所有的證件後,才在旁人異樣的目光中拿到了潘威的宿舍地址。

遊戲公司員工宿舍就在公司後麵的山腳旁,宿舍前是一條被銀杏樹覆蓋的林蔭小道,約一百米長。此刻的林蔭小道上已經鋪滿了金黃色的落葉。環境是不錯的,但是李曉偉卻隱約感到了一絲不安。

不遠處,就在宿舍樓下,拉著警戒帶,停著兩輛閃燈的警車,一輛箱式法醫現場勘查車,還有一個麵無表情的製服警察。警戒帶外圍站著十多個看熱鬧的人。

不能白來啊,李曉偉心裏打著鼓,便硬著頭皮朝看守警戒帶的製服警察走了過去。

“警察先生,我,我找人。”

製服警察打量了一下他:“找誰?”

“住在這裏麵的,”李曉偉腦子一片空白,他伸手指了指樓道,一邊支支吾吾一邊探頭向裏麵張望著,“他,他是我病人。”

“你是誰?幹什麼的?”製服警察不由得警覺了起來。

“哦,我是醫生,心理醫生,市第一醫院心理科的,我叫李曉偉。”李曉偉顫抖著手從褲兜裏摸出了自己的工作證,順便摘下花了他三百大洋的三角牌耳機。

“心理醫生?”製服警察一臉狐疑,目光在工作證上的相片和李曉偉的臉部之間來回打轉。

“小王,他是心理醫生,你讓他進來吧。”章桐在二樓的樓梯口探出了頭。

被稱作小王的製服警無奈地點點頭,伸手抬高了警戒帶,下巴朝裏麵努了努,示意李曉偉趕緊鑽過去。

“多謝多謝。”如釋重負的李曉偉忙不迭地鑽進樓洞,在樓梯口遇見了章桐。

還是第一次見到工作時候的章桐,李曉偉不由得一愣,他幾乎認不出她了。沒有任何修飾,裹在工作服裏的身形顯得更加消瘦單薄。頭發高高地挽在頭頂,用一次性手術帽罩著,垂下的幾縷發絲被汗水緊貼在麵頰上。整個人都顯得狼狽不堪。

章桐尷尬地伸手扯了扯自己工作服外麵罩著的一次性手術服,神情顯得極度疲憊:“我想,你應該是來找住在202室的潘威,對嗎?”

李曉偉一愣:“你怎麼知道?”他注意到了章桐手套上的血。

“受害者資料介紹中有你的名字。對了,我忘了跟你說了—他死了。負責這個案子的盧隊正打算和你談談,你跟他走吧。”說著,不等李曉偉答複,章桐便轉身衝著身後房間裏喊了一聲,“盧隊,你要找的人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