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可能自殺!”眼前這個三十多歲的年輕女人一邊哄著懷裏吵鬧不休的兩歲光景的小男孩,一邊頭也不抬地一口回絕道,“所以你們別胡說八道!阿威他是腦子有問題,但是還不至於有問題到把電線塞進自己嘴巴裏去的地步!”“為什麼這麼說?”盧浩天不由得感到很好奇,目光卻時不時地看向眼前這個幾乎站都站不穩的頭發稀疏發黃的小男孩,心裏嘀咕這孩子都兩歲了,怎麼還站不穩?得了什麼病也說不準。不過這麼凶的女人養出營養不良的孩子來一點都不奇怪。想到這兒,盧浩天暗暗地歎了口氣。
“道理很簡單啊,你說一個每天不愁吃穿的傻子,整天笑嗬嗬的,還有啥好想不開的,你說對不對?”女人從自己的鼻孔裏發出了一聲重重地哼!
盧浩天和助手阿強不由得麵麵相覷,麵露苦笑。
“對不起,你是……他的保姆還是他的親戚?”
女人一瞪眼:“要我說多少遍?我是潘威的女人,這是他的寶貝兒子,如假包換!”
盧浩天一頭霧水,便伸手指指自己的筆記本:“戶籍資料上潘威不是沒有成家嗎?你怎麼說是他老婆呢?”
“是嗎?”女人對此卻一點都不感到意外,她彎下腰,全神貫注地擦拭著小男孩手中剛才掉在地板上的糖塊,然後旁若無人般地一口塞進自己嘴裏,邊嚼邊嘟囔,“不奇怪,我們屬於先上車後買票那一類。”
“先上車?”盧浩天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身旁站著的阿強連忙湊到他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盧浩天這時候才總算弄明白了眼前這個孫二娘般的年輕女人的真正身份原來隻是潘威的同居女友。他想了想,猶豫不決地說道:“那你知道潘威的真正病情嗎?”
“知道啊,不就是想象力豐富一點嗎,就是經常會自己和自己說話的,別的又沒什麼。對我們娘兒倆挺好的,要啥給啥。要不是這次突然遭天殺的出了事,他答應過我們年底要娶我們娘兒倆過門的。”說著,正忙著給小男孩擦鼻涕的女人抬起頭,盯著盧浩天,目光咄咄逼人,“現在,你們警察來告訴我,一個正準備結婚的男人怎麼會突然選擇自殺?”
阿強有點吞吞吐吐,顯然是被女人的氣勢給嚇了一跳:“林女士,請問,你既然聲稱是潘威的同居女友,為什麼我們在現場,這裏,也就是潘威被害的單身宿舍裏卻並沒有發現你和孩子的痕跡呢?而且,潘威為什麼要向公司申請單身宿舍?”
女人聳聳肩,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伸手把正試圖掙脫女人懷抱的小男孩給拽到大腿上,然後騰出一隻手從挎包裏摸出自己的皮夾,甩給阿強:“看,裏麵的相片,就是我們一家三口的合影,還有啊,這是單身宿舍,你明白嗎?公司條件不允許。對了,我忘了跟你說了,阿威的工作就是編程,製作遊戲程序,所以有時候會需要安靜,可是我們自從有了這麼個小崽子以後,家裏幾乎沒有一分鍾是可以安安靜靜用來做點自己的事情的,所以,你說那是單身宿舍也好,說是‘避難所’也好,自然也就找不到與他工作無關的東西了。”
阿強毫無懸念地灰溜溜敗下陣來,臉不由得漲得通紅。他連忙咳嗽了兩聲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那你們現在的……地址?”
“上官弄二十八號。”女人沒好氣地從牙縫裏蹦出了這麼幾個字,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伸手抓過錢包塞進褲兜裏,“我可以走了嗎?警官,孩子回家還要吃奶!”
小男孩在一邊助威似得鬧的更起勁了,盧浩天忙不迭地點頭。
打發下屬送走潘威的同居女友後,盧浩天看看阿強:“隻有一個辦法了。”“盧隊,你的意思是?”
“找到最了解死者的人!”盧浩天目光堅定,狠狠地掐滅了手中的香煙。
“誰?”
盧浩天一瞪眼:“你怎麼這麼笨,他的心理醫生啊!那個神經兮兮的李醫生!趕緊給我找來!”
看著阿強向警車一路小跑而去的背影,盧浩天不由得長歎一聲,搖搖頭,嘴裏自言自語:“說你是菜鳥還真是菜鳥,根本就不是幹外勤的料!”
中午,天氣變得有些悶熱了起來,烏雲密布,眼看著一場大雨即將來臨,章桐不由得暗暗叫苦。
上官弄二十八號,就在一家麵粉廠的後麵,李曉偉和章桐好不容易才找到這麼個搖搖欲墜的號碼牌。
整條弄堂裏黑漆漆的,違規拉建的電線橫七豎八,就像蜘蛛網一般遍布著弄堂的上空,有時候不得不低著頭才能小心不被電線掛上。
當然了,顧得了上麵自然也就無法顧及自己的腳麵,章桐剛想張嘴提醒他,李曉偉的皮鞋就一腳踩到了新鮮的狗屎。
“靠,什麼鬼地方!”李曉偉惱怒地咒罵了一句。
“人住的地方啊,難道你就沒住過這種貧民區嗎?”章桐幸災樂禍地看著李曉偉,“我出警的時候什麼地方都去過,這些還真不算什麼。”
李曉偉的目光自然就落到了章桐的雙腳上,他突然很佩服這個女人的沉著和機敏,因為她的腳上穿著一雙雨靴,而此刻,頭頂的人工蜘蛛網根本就抵擋不住愈來愈密集的雨珠。
屋內傳出了孩童哭鬧的聲音,李曉偉衝著章桐使了個眼色,便上前敲門。
“有人在家嗎?請開開門!”
門應聲打開,出現在門縫裏麵的是潘威同居女友不滿的臉:“怎麼了?你們是哪裏的?我想中午睡個覺都不行!”
“是林玉芝女士對嗎?你好,我是潘威的醫生,曾經給他治過病,請問能進來和你談談嗎?”李曉偉非常有禮貌地講明了自己的身份和來意。
林玉芝不由得愣住了,她仔細打量了一下身材高大卻略顯瘦弱的李曉偉,隨即恍然大悟:“我認識你,你來過一次!你是阿威的心理醫生!”
李曉偉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
走進小屋,章桐的眼前猛地一黑,屋裏昏暗的光線讓她一下子失去了方向感。林玉芝吃力地抱著孩子,騰出一隻手來摸著牆角打開了燈。
這是裏外兩進的民居,因為過於低矮狹小,所以屋裏顯得非常淩亂不堪,尤其是孩子的衣服、奶瓶、尿布被扔得到處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