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聽此言,鄭興一下怔住,心中不由湧起一陣酸楚。在自己離家的幾個月裏,紫娟每日都按部就班,要在夜晚就寢之前熬好藥讓母親服下,才算萬事大吉。以至自己從兵站回來,紫娟依然一如既往地在每日服侍母親,他頓然覺得,自己太對不住紫娟了,讓她那麼傷心,那麼絕望,而自己又有什麼辦法呢?難道是自己不該拒絕她直麵提出的以身相許?可自己跟紫薇已有婚約,答應紫娟以身相許豈不是對紫薇的巨大傷害嗎?她又沒死,隻是一時逃出去下落不明,有朝一日,紫薇如若神奇般地突然出現,事情將怎麼去麵對?堂堂七尺男子,絕不可言而無信,自食其言,幹這種有違良心的事。而且他覺得,紫娟不過小女孩一個,隻是一時感情衝動,報恩心切,才萌生了以身相許的這種想法,隻要她心中的那股熱勁退下便會把這事全都忘掉的。
鄭媽見兒子鄭興心情沉重,紫娟又一時不在身邊,看定他的臉沉聲問道:“興兒,娘問你,今日你跟紫娟到河邊洗衣,兩人是不是生氣了?”
“回娘話,兒子沒跟紫娟生氣。娘,紫娟妹妹那麼真誠、善良,對娘又那麼孝道,兒子怎麼會跟紫娟生氣呢?”鄭興畢恭畢敬地站在鄭媽麵前,看著鄭媽回答說。
鄭媽目光緊緊盯著鄭興,語氣深沉地說道:“沒有?沒有,紫娟的眼圈怎麼會那麼紅,臉上也不像往日那樣高興?我看你是不跟娘講實話,娘瞧得出來,你倆一定是又生哪門子氣了!今日娘可把話跟你挑明,紫娟對你誠心誠意,一片真情,對娘也孝順有加,又那麼辛苦,她可是咱家再合適不過的媳婦。以前紫薇是好,可她已不在了,你可不能心裏總想著紫薇!”
見母親神情凝重地說出這番話來,鄭興立刻上前一步,單腿脆於母親麵前,半低著頭說道:“娘,兒子與紫薇從小青梅竹馬,兩家大人又立了婚約,婚姻是人生的大事,怎麼能這樣輕率呢!”
以往,鄭興有時為母親單腿下跪時,她會很心疼地讓他很快起來,這回卻沒有。她望著鄭興沉聲道:“你怎麼這樣死心眼,紫薇是皇上離宮選中的秀女,即便有一天回來,別說我們鄭家不敢娶,就是全天下恐怕也沒有一個人再敢娶她。那是犯上,對朝廷的大不敬,是要冒株連九族的風險啊!”鄭媽一臉驚懼之色,說到後麵,竟用手拍打著炕麵發出“啪啪”的聲響。
“娘,您不能這樣膽小怕事,兒子可從來不這麼想,不管今後會發生什麼事情,兒子心裏都放不下紫薇,您就別再勸了。紫娟在家功不可沒,對娘感情深重,這些兒子都心存感激,今生今世,兒子會好好對待紫娟的!”鄭興依然一動不動跪在那裏,堅持著自己的意見。
鄭媽目光怔怔地盯著鄭興,見勸不動兒子,一下變得威嚴起來,厲聲道:“起來吧,不管怎樣,娘的意思你是不可違抗的,你下去再好好想想。”
“感謝母親對兒子的寬恕。”鄭興說著一施禮站了起來。
這時,門“吱”的一聲推開了,紫娟端著熬好的湯藥走進門來。她像往常一樣,輕步移至鄭媽跟前,將熬好涼溫的湯藥遞在鄭媽麵前道:“娘,湯藥已煎好涼溫,您老人家趁溫熱快服下去吧!”鄭媽把心境平靜下來,接過紫娟遞來的湯藥,說都服幾個月了,總見不著什麼效果,這都是給你們造罪。紫娟一直守候在鄭媽麵前,看著鄭媽將藥服下,然後接過藥碗,轉臉不露聲色地對鄭興說:“興哥,娘媽的藥一日兩服,早晚各一次是不能少的,藥要煎徹,湯要涼溫,讓娘及時服下,紫娟想興哥也明白這些吧?”
鄭興聞言先是一愣,隨即便釋然,麵帶笑容客氣地道:“興哥明白,這些時日辛苦紫娟妹妹了。從今往後,興哥會多做些事,減輕紫娟妹妹的負擔,為娘煎藥、服藥這事,紫娟妹妹就不用操心了。”
此時,紫娟臉上卻發生了不易覺察的微妙變化,她望著鄭興,露出淺淺的笑容說道:“興哥是出了名的大孝子,會將娘服侍得如意,紫娟放心。”說著,便拿了鄭媽遞過來的藥碗轉身出去。
然而,就是這一去,接下來意想不到的事情卻發生了。
快睡覺時,還不見紫娟從廚間過來。鄭媽心下狐疑,覺得事情有些不妙,忙下炕去廚間走了一遭,又到院裏院外看了一回,都不見紫娟的身影,這才發現紫娟十有八九是負氣出走了。鄭媽當下慌了手腳,眼裏就湧出淚來,她一臉著急回到屋裏,衝鄭興道:“你還愣著幹啥?紫娟裏裏外外都瞧不見了,快去找吧!”
“娘,你說甚?紫娟瞧不見了?”鄭興一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