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炎炎盛夏,熱浪滾滾,令人窒息,鄭媽的病情突然加重了。
鄭家正堂屋裏,鄉親們聚了不少,鄭興滿麵愁雲,一直守候在母親身邊,他絞了塊麵巾正給母親擦臉,卻見母親的臉色突然變得愈發灰暗,雙目緊閉,呼吸也困難起來。他一下緊張起來,看著母親驚叫道:“娘,娘,您怎麼啦?您睜開眼睛,睜開眼睛看看兒子,跟兒子說句話呀?”
鄭媽依舊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反應。是昏迷過去了,還是她連支撐自己生命的一點力氣都沒有了?無論鄭興怎樣呼喊,鄭媽都神情黯然,毫無聲息地閉目躺在那裏一動不動。鄭興睜大眼睛怔怔地看著母親,豆大的汗珠從額頭滾落了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躺在炕上沉沉昏睡的鄭媽,在兒子無比焦灼的呼喊聲中終於微微動了一下睜開了眼睛。鄭興忙道:“娘,您現在身上感覺怎樣?您跟兒子說句話呀!”鄭媽神情恍惚,聲音微弱地道:“興兒,娘怕是不行了,你去把紫薇和紫娟叫來,娘有話要跟你們交待……”說著,便又慢慢閉上了眼睛昏睡過去。
眾人看著都發急,鄭興含淚痛聲道:“娘,您都說些什麼話呀,兒子一定會給娘請醫先來把病看好的,娘,您睜開眼睛跟兒子說句話!”眾人看著鄭媽那樣子,一時也都擔心起來,有的在一旁小聲議論,說怎麼會一下病成這樣;有的說快去請大夫來瞧病,還有的在急聲呼喚著“鄭媽”,場麵一時更加緊張起來。
接下來,任憑鄭興怎麼輕輕推著母親的身體呼叫,鄭媽都雙目緊閉,昏睡不醒。見母親的病情一會兒工夫就惡化到如此程度,鄭興一下慌了手腳,冷汗陡地從全身冒了出來,他頓時感到,天將要塌下來了,慌急地在地上來回踱起步來。見鄭興手足無措,來喜急得直跺腳,怨聲道:“鄭秀才,鄭嬸病成這樣要叫紫薇、紫娟來,你怎麼不趕快行動呀?紫薇在王媽家,那紫娟哪裏去了?”聽來喜如此催促,鄭興這才穩下神來,說紫娟下河洗衣去了,才要讓來喜趕緊到孝河灣去喊紫娟,順便進城把大夫請來,自己也才連忙出去,很快從隔壁王媽家將紫薇喊了過來。
紫薇進得門來,一見鄭媽的病情突然惡化,一下撲在鄭媽身上,痛聲哭道:“娘,您怎麼啦?您怎麼啦?女兒隻一天沒過來,您的病情怎麼突然就惡化成這樣?娘,您睜開眼睛,紫薇在您身邊……”無論紫薇怎麼呼喚,鄭媽都氣息微弱,一動不動閉目躺著無任何反應,紫薇一時竟哭得淚如雨下。
不多工夫,正在孝河灣洗了一半汙衣的紫娟也抱著一大包衣服,跑得滿頭大汗趕了回來。紫娟一進門,見屋裏一個個滿臉焦急站著不少人,躺在那裏的鄭媽臉色慘然,樣子嚇人,鄭興與紫薇守候在一邊愣著神滿臉是淚,嚇得一下愣住,丟下腋下摟著的衣服不顧一切地上前道:“娘,您……您怎麼啦?”鄭媽依然在閉目昏睡,紫娟一急撲在鄭媽身上,吃驚道:“娘,您怎麼啦?剛才我到河灣走時,您老人家還好好的跟我說話,怎麼一會兒工夫就成了這樣?娘,您睜開眼,開口說句話呀?”
鄭媽依然無任何反應,眼窩深陷,毫無生氣地在閉目躺著。屋裏一片沉寂,被緊張而淒楚的氣氛籠罩著,親人病危的悲痛無情地咬齧著他們的心靈。紫薇出去很快弄來一碗熱湯,與紫娟圍著鄭媽用湯匙掀開嘴唇一匙一匙地慢慢往下喂,她們邊喂邊觀察著鄭媽臉上的動靜,不時用手在額頭和身上試著體溫,鄭媽微弱的氣息和冰涼的體溫讓他們驚得渾身直冒冷汗。時間如同凝固了一般,伴隨著他們焦急而緊張的心境慢騰騰地走著。眾人瞧著鄭媽病情危重,又能有什麼辦法?無奈,隻好抹著眼淚漸次離去,一時,屋裏就隻剩了紫薇、紫娟和鄭興三人。
慢慢喂下半碗熱湯麵,半個時辰後,鄭媽終於緩過神來,微微睜開了緊閉的雙目。
“娘!娘!”鄭興驚喜地失聲喊著,“娘醒來了!娘,您清醒清醒,再喝幾口湯水吧!”紫薇登時眼中也閃出亮光,驚喜道:“娘清醒過來我們就放心了!娘,您現在身上好受些了吧?”鄭媽微微頷首。紫薇、紫娟見狀,大喜過望,立即又將熱湯一匙匙給鄭媽繼續喂下,過了一會兒,鄭媽臉上終於漸漸好看了些。
緩過神來的鄭媽雖然此時仍是毫無生氣,呼吸也還困難,但看上去卻是那麼的安詳自若,她抬眼看了看兒子鄭興,又看了看紫娟和紫薇,呆滯的目光在他們臉上遊移半晌後,終於聲音低沉地緩聲道:“你們都來了,娘有話要跟你們交待……”說到這裏,卻不由停下話,一口一口喘起氣來。